第1162章“那就走吧。”

此行结束以后，黎格有想过，摩根有可能不愿意走，帕西瓦尔也有可能不愿意走，甚至连诺克娜蕾及加雷斯都有可能不愿意走。

因为她们有不想离开的理由。

可黎格唯独没有算上阿尔托莉雅。

原因很简单，这个少女根本没有理由留在不列颠。

“虽然你是个滥好人，但你一来对妖精们没有抱着太多的个人情感，二来也并不像摩根那样对不列颠执念不断，所以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在其他人都打算跟随迦勒底前往泛人类史的时候，最终决定要留下来的人，居然是你。”

黎格看着迎风而立的妖精少女，蹙着眉头的询问出声。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面对黎格这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阿尔托莉雅先是眼帘微微一垂，紧接着又抬了起来，说了一句。

“我不是想留在不列颠，只是想回到乐园而已。”

这句话，让黎格不可避免的怔住了。

“回到乐园？”

黎格讶异的看向了阿尔托莉雅。

“很奇怪吗？”阿尔托莉雅低声说道：“我本来就是从乐园来的，现在不列颠已经变成这样了，那我回到乐园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其实，这也是阿尔托莉雅一直以来在思考的事。

那就是，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走完了巡礼之旅，完成了身为乐园妖精的使命的话，自己接下来又可以做什么呢？

经过一番思考以后，阿尔托莉雅得出的结论便只有一个——回归乐园。

那里才是她诞生的地方，是她真正的故乡。

等到一切结束以后，自己若是还活着，那自然得回到乐园去了。

然而……

“你可别告诉我，到了现在，你还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意味着什么。”黎格定定的看着阿尔托莉雅，一会以后才道：“已经敲响了六个巡礼之钟，走完巡礼之旅，现在的你应该不止是通过共鸣得到了很多泛人类史的自己的人生记忆，还得到了身为乐园妖精而存在的所有应该拥有的知识了吧？”

“在这样的情况下，你难道还不知道，自己回归乐园这一行为，究竟意味着什么吗？”

前面已经说过了，乐园妖精的真正使命，其实是让六大妖精氏族承认自己的过错，并继承铸造圣剑的职责。

完成这一使命以后，偏离了正常轨迹的这个不列颠异闻带的历史就会回到正轨之上，令不列颠异闻带剪除。

而这个使命，阿尔托莉雅已经完成了一半。

敲响对应氏族的巡礼之钟，这一行为本身就意味着该氏族的族长将承认自己这一族的罪行，承认自己的过错。

所以，敲响了全部的巡礼之钟的阿尔托莉雅，已经是成功的令所有的妖精氏族承认自己的罪行了，完成了一半的使命。

接下来，只要再完成铸造圣剑的任务，弥补六妖精始祖没能完成的职责，那历史就能回归正常，阿尔托莉雅也能正式完成自己的使命了。

但，圣剑的铸造，却是一个极其残酷的过程。

“敲响了全部的六口骨钟的乐园妖精，其自身将会成为圣剑。”

“只要回归乐园，在星之内海中献上自身的记忆以及存在，那圣剑就会被锻造出来。”

“届时，这不列颠异闻带才会遭到修复。”

黎格看着阿尔托莉雅的眼神逐渐变得深邃了起来。

“你该不会就是为了完成圣剑的铸造，才会想回归乐园的吧？”

要是这样的话，黎格说什么都不会让阿尔托莉雅回去的。

要是这丫头像摩根一样执着，那么，黎格也不会介意直接出手，把她当场敲晕带走。

“当然不是了！”阿尔托莉雅似乎看穿了黎格心里的想法，见黎格的眼神变得有些危险，当即也是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连道：“不列颠都变成这样了，以后可能都不再适合用来生存，我干嘛要为了一个谁都待不了的异闻带，把自己扔进火炉里去啊？”

“你最好是这么想的。”黎格面色稍缓，但还是有些怀疑的看着阿尔托莉雅，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回那什么乐园呢？”

“就算你不想去泛人类史，也可以跟我走啊。”

说实话，黎格对那被称为乐园的所谓星之内海是半点好感都没有的。

虽说，在一万四千年前，为了拯救星球，星之内海派出了六妖精，赋予他们使命，让他们去铸造圣剑，用来打倒游星尖兵，使人类的历史能够继续延续下去，可他们为了弥补不列颠异闻带这个错误，却是先后派出了摩根及阿尔托莉雅，使得她们不得不拥有一个水深火热的人生。

黎格可不相信，乐园的人会不知道，一旦乐园妖精被派来不列颠，不列颠的妖精就会发自本能的厌恶她们，并对她们进行排斥、欺凌乃至是虐待。

黎格也不相信，乐园的人会不知道，一旦摩根及阿尔托莉雅完成他们给予的使命，这两个乐园妖精的最终下场会是怎么样的。

不管是摩根还是阿尔托莉雅，若是想要完成使命，最后一定得将自身献祭，作为祭品，成为铸造圣剑的材料。

这种注定需要牺牲她们自身的使命，乐园的人竟是堂而皇之的赋予了出来？

这算什么？

想要纠正历史，为什么他们自己不出手？

想要给予违背他们意志的六妖精惩罚，为什么要派出两个刚刚诞生的婴儿，让她们自己从海上漂流过来？

真就不是自己牺牲，不是自己背负，便能心安理得，毫无负担的去做呗？

反正黎格是一点都无法理解乐园里的那些家伙的想法的，除非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是他不知道的。

至少现在，黎格确实对那什么乐园没有半点好感。

自然而然的，黎格也不会想让阿尔托莉雅回去。

万一那里面的人就硬是要阿尔托莉雅牺牲，去纠正这段错误的历史呢？

万一为了这个目的，他们还不惜使用强制性的手段呢？

乐园里就没有正常人，那些家伙的三观与人类的伦理也是相差甚远，因而黎格是不想看到阿尔托莉雅去赌的。

可阿尔托莉雅似乎已经决定了。

“我想去看看，看看自己曾经诞生的地方。”

阿尔托莉雅眺望着远方的地平线，这般开口了。

“摩根明知不列颠不是自己应该待的地方，却可以为了这个地方放弃自身的使命。”

“阿尔比恩也曾经放弃前往乐园，留在地表，直到地上化为一片虚无，才想前往乐园，却失败了。”

“而我呢？”

“我似乎还是什么都没有。”

作为一个一开始就在廷塔杰尔中被人捡到，也被人一边虐待，一边抚养长大，想要将她当做预言之子卖个好价钱的自始至终的受害者，阿尔托莉雅一直以来都只能见到他人恶意，见到妖精的疯狂和堕落。

她虽然是个滥好人，却因为这样的出身，始终没有找到拯救妖精，拯救不列颠，完成巡礼之旅的理由及动力。

哪怕是到了现在，她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诺克娜蕾，为了迦勒底，为了黎格，为了他人而决心对抗摩根。

至于她自己……还是那么的迷惘。

在迷惘中浑浑噩噩的走到现在，巡礼之旅就完成了。

在迷惘中随波逐流的战斗至今，不列颠就玩完了。

等到一切都结束，连奥伯龙都被自己打倒以后，阿尔托莉雅不禁开始在想了……

“我究竟还能做什么？”

“难道还要一直这样迷惘下去吗？”

“感觉不行呢。”

这也是因为身边的人的刺激。

无论是诺克娜蕾也好，帕西瓦尔也罢，甚至是加雷斯和哈贝特洛特，她们都有自己坚定的想要去做的事情，很明白自己的存在意义，心中抱有着闪闪发光的理念及梦想。

迦勒底就更不用说了，为了拯救人理，拯救泛人类史，他们始终在坚定的战斗，不像她，只是随波逐流，顺其自然。

和这样一群意志坚定的人待在一起，他们越是耀眼，阿尔托莉雅就越是觉得自卑。

和他们相比，自己的内在实在是太空了，空荡荡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干脆跟你一起离开这个世界算了，那样就可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阿尔托莉雅叹了一口气，嘟哝道：“但诺克娜蕾那个家伙，好像知道我会这么做一样，居然跑来骂我。”

阿尔托莉雅清楚的记得，诺克娜蕾找上自己以后，劈头盖脸的就扔出来的那句话。

“你又打算逃了吗？胆小鬼！”

就是这句话，把阿尔托莉雅给刺激到了。

“那个时候我就决定了，就算真要走，我也要看清楚一切以后再走。”

阿尔托莉雅转过身来，迎上了黎格的目光。

“所以，我想回到乐园，去寻找答案。”

自己的诞生，就只是为了完成使命吗？

事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乐园又打算做什么？

阿尔托莉雅想去那里，寻找这些问题的答案。

“虽然不知道这样能不能消除我内心的迷惘，但我觉得，这大概就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了。”

听到这话，黎格蹙着的眉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松开了。

看着阿尔托莉雅那对并不坚定，始终充满着动摇的眼睛，黎格也叹了一口气。

“果然，你从始至终都是一个麻烦的人呢。”

黎格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不用你说，我也有自知之明。”

阿尔托莉雅自然知道自己这样的个性有多麻烦。

但没办法，谁让她就是这么一个又麻烦又纠结又矛盾的妖精呢？

相比起摩根，她始终觉得，自己还是太稚嫩，太不成熟了。

“知道怎么去乐园吗？”

黎格没再说什么，淡淡的出声。

“知道。”阿尔托莉雅点了点头，道：“乐园的入口就在龙骸沼，或者说是阿尔比恩的尸骸中，是吧？”

没错，龙骸沼中的阿尔比恩的残骸内部，就有着前往乐园的入口。

谁让阿尔比恩力竭而死之前就是在前往乐园的路上呢？

它虽失败了，但它的尸体却是躺在了乐园的入口上，不得不说这真的挺讽刺的。

“你想去就去吧。”

黎格不再多言，只是面色平静的说了一句。

“等我做完了自己的事，我就去接你。”

闻言，阿尔托莉雅猛的抬起头，看向黎格。

黎格却没有再看向阿尔托莉雅。

可不知为何，阿尔托莉雅心中的迷惘却是消去了不少，感到一阵心安。

她知道，黎格之所以会这么说，还是因为他在担心自己，怕自己陷在乐园中走不掉了。

万一她真成为了圣剑的铸造材料，那这个男人一定会将整个乐园搅得天翻地覆吧？

他这是在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他都不允许自己牺牲。

这很强势，也很霸道，可的的确确让内心迷惘的阿尔托莉雅感到心安了不少。

“嗯！”

阿尔托莉雅用力的点了点头。

那略带稚气的俏脸上，总算出现了名为笑容之物。

…………

阿尔托莉雅离开了。

在【StormBorder】经过不列颠北部，抵达湖区中心的龙骸沼时，手持选定之杖的她踏着并不强力的步伐，像个还在学习走路的幼童一样，踏上了寻找自我的道路。

众人一直目送着她，直到她走进龙骸沼中的阿尔比恩之骸里，消失不见。

然后，迦勒底便也准备离开不列颠异闻带，回到泛人类史去了。

到这里，黎格也准备离开了。

此次次元穿梭的时间还未结束，但黎格已经做完了该做的事，接下来就是和摩根一起离开这个世界，前往源泉大世界，尽快救出贝璐蒂。

而在他做出这样的决定后，没有多久，一直躲在房间中的摩根终于是出现了。

“走吧。”

握着黑枪，摘下王冠，不再是女王，而是以一介魔术师的身份出现的摩根，便意外干脆的向着黎格出声了。

“确定吗？”黎格有些诧异，道：“不再去看看不列颠？”

“不用。”摩根态度冷淡的一点都不像是那个执着于不列颠的魔女，道：“已经破灭的不列颠，就只是一个有待剪除的异闻带而已。”

“它已经不是我的不列颠了。”

见摩根冷漠的说着这样的话，黎格也不打算深究其心里真正的想法。

“那就走吧。”

黎格向着摩根伸出了自己的手。

摩根闭上眼睛，然后睁开，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不久，两人便消失在了【StormBorder】上，再也无人能寻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