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们这种半蒙半骗的行为，偶尔几次还能蒙混过关，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不过大多数的回过神的百姓都会选择退货，而不是真的将商人抓去见官，毕竟他们是真的学会了拼音，而且打官司也是很麻烦的事。

但凡是也有例外。

事情发生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这里牛羊遍地，水草丰沛，白色的帐篷更是点缀。

只不过这可不是什么祥和安宁之地，而是颉利可汗的部落营地。

在营地之中，有一行人显得与众不同，尽管他们身穿胡服，皮肤被晒得黝黑，但从言行举止一眼便能看出他们是汉人。

在他们身旁，几只背着货物骡子正在觅食，脖子间时不时的传来清脆的铜铃声。

这打扮显然这是一队汉人的商队，也就是常说的胡商。

但胡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要知道大唐同突厥开战，双方势同水火，他们怎么敢出现在这里？

又怎么能找得到身为颉利可汗的营地？

此刻，商人领头的脸上满头大汗，脸色苍白，满脸的生无可恋。

这可是敌国的大本营，以残暴为名的颉利可汗的大本营，人都到了这里，那下场能好过？

他用余光偷偷的瞥着四周，只见身穿皮甲手持兵器的士卒数量极多，紧紧的盯着自己，这怕是插翅都难逃。

而将自己带来的部落头领正一脸狞笑着看着自己，看到这，他心中不由的胆寒，不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

而在此之前，两人还在酒桌上喝酒，关系亲密好似挚友，但现在他的心中问候了部落首领十八代。

事情这还要从几天前说起。

几天前，听闻王府书铺的商机，他和其他人一样带着钱来到了王府，想着分一杯羹，就算是分不到一杯羹，哪怕喝口水也好。

但来的实在是太晚了，不仅幽州遍地都是卖书的同行，就连几十里外的郡县都是同行的身影，甚至连百姓都学精明了不上当了。

这种情况下别说分一杯羹，喝口汤了，这怕是连个屁都闻不到。

他眼见这错失商机不仅没能挣钱，甚至可能要退货赔违约金和路费，那叫一个气。

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在郁闷之时，听见有同行开玩笑的说有人胆大包天要将书卖到北方突厥人手中。

乍一听，他也觉得好笑，这突厥人的语言都不同，他们要这书有什么用？用来擦嘴都嫌脏。

但仔细一想，这生意好像真的可以做。

突厥人满脑子都是肌肉，很憨，很好骗，最重要的是他们的语言和文字相当的混乱！

大唐在也有很多方言，有时候只是二十里路就能听到两种截然不同的语言，但在文字方面却是全国通用的。

而突厥则不同了，不仅读音不同，甚至连文字都不同，整个文明知识的发展处于相对落后的状态。

事实上，游牧民族没有纸书记录事情，但有兽皮记录事情；没有老师传授，但同样有祭司，巫医来进行传承知识。

知识在这里同样得到发展，但并没有形成完整的体系，而是处于十分混杂的状态。

之所以会这样，还是因为环境，生产力等问题。

游牧民族主要以饲养牛羊马等动物为生，以肉食为主，虽然也有一些水草丰茂的地方可以种植一些青稞，但那只是极少数的地方有。

但牛羊马的胃口可不是任何一片固定的土地所能长期供应的，因此游牧民族不停地迁移着，追逐着丰茂的水草。

这让各部落大部分的时候都是相对独立的，统治者联系他们那都得找半天，因此这绝大部分的游牧部落都和‘定居’没什么关系。

因此游牧民族注定很难形成规模，长久的聚集在一起。

而没有规模化的定居，没有固定的聚集点例如城池之类的。这就很难形成成熟的行政机构，以及强大且稳定的统治阶级，只能形成无数部落组成的名义的联盟。

这样的联盟，要是统治者能够给各部落首领带来好处，各部落就会给你面子，尊你为可汗，有什么需要的话，也会派人来支援。

要是可汗不能给各部落带来实质性的好处，那抱歉了，我自称可汗，才不缴纳供奉。

可见这样的联盟统治是相当不稳定的，至于为什么难以维系持久，这就更加的简单，自立为王这属于谋逆。

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这行为严重威胁到了统治者的地位和权利，是统治者不允许的，因此统治者会采取暴力手段来维系自己的地位。

这事要是发生在大唐，那很好处理，只要派兵攻打所在的城池，杀了作乱的头领就能解决麻烦，比如梁师都以及他的梁国。

但这事要是发生在草原上，那情况就变了！

草原太辽阔了，根本没有什么城池的存在。

这就演变成了，你要打我，我先和你试试，要是打不赢了就先跑了再说。

这很快就演变成了追逐战，而草原相当的广阔，这个追逐战可以追很久很久。

生产力的低下，没有强力而又稳定的统治者，也没有稳定的环境，这让知识的发展和传承变得困难。

这让这突厥的语言和文字呈现多样性的，复杂性，贫乏性以及混乱。

虽然卖书的商人并不明白这其中所蕴含的大道理，但是他们看见了这其中的巨大商机。

你部落语言很复杂，要手脚一起比划才能用是不是？

来我这里有更简单的，只要学会二十六个字母的汉语拼音，就能读懂汉字，简不简单？

只要一本《说文解字》那就能读所有的汉字，容不容易！？

这可太容易了，二十六个字母，只要是个成年人都能学会，更别说这些能做部落首领的人了。

于是乎，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商人买来了骡子，将书籍以及一些盐带到了北方。

第一次做生意竟出乎意料的成功了，而且还是以极高的价格卖了出去，只不过部落头领要呆着一段时间，直到教会大部分人汉语拼音为止。

商人有些犹豫，为了几百贯的利润，别说做老师了，就算是教《论语》也不在话下，只是这剩下的书没卖出去，这···这得加钱！

部落头领豪迈的表示多加几头羊，并且明天就带你去见其他部落，给你介绍生意。

商人一听，心中不免有些愧疚，这多好憨厚的人，不仅自己买，给自己介绍生意，早知道自己就该五倍的高价卖书给他们。

于是乎，他就傻乎乎的跟着小部落的头领，一路朝着北方行径，然后就这样来到了颉利可汗的部落范围。

等他发现这个部落有点大，大到不太正常，发现端倪的时候，就被人给包围了起来。

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才发现介绍生意竟然是和颉利可汗做生意，这不是羊入虎口么？

他悔恨呐，自己终日打雁终被雁啄瞎了眼，做生意半辈子，没想到竟然栽在了这以憨厚好骗的突厥人身上，也不知道自己是会被砍死呢？还是会被吊死？

由于太过紧张，此刻他胡思乱想了起来。

正当他忐忑不安的时候，两个突厥人来到了他的面前，说着不流利的汉语，作势邀请道：“远方的客人，大汗要见你！”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