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沈大人,咱们要是征集千人,耗费工银,各区封闭,不知道你能做到吗?另外,我最担心的是病患的尸体,这个也呈请配合啊。”伍博士话锋一转,说出了最担心的事。
这可不是一般的话了,听得沈文庸和郑明达额头上直冒汗。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学者型的官员比以前的钦差大臣难对付。
关键是这种事除了发生战争,从来就没这么干过,派人?各区封闭?还有尸体的事。
这分别挑战了贫困的财政和最难办的习俗。
伍博士的意思此前已经说了,一旦下了决心,就不能土葬了,把尸体统统烧掉。
这种做法不亚于刨人家祖坟,关外民风彪悍,要是真这么干了,老百姓不揭竿而起才怪呢。
好在郑明达看清了,郑礼信正冲他微笑着点头,劝他快点同意。
就这样,大事上道台府协调,具体干事上,郑礼信成了伍博士的得力干将。
当晚排兵布阵的时候,沈文庸看着以前写好的计划,上满写满了伍博士周密细致的计划,他举起了笔,嘴里默念着:“礼信啊,这回要是输了,就彻底输了,你这么坚持,我也是不得已为之啊。”
尽管签署了计划,他还是忧心忡忡,整夜待在书房里,彻夜难眠,一旦因为防疫发生了大规模暴乱,只怕朝廷饶不了他,那样的话就谁不会降旨压力责怪了。
在这个非常时期,很容易直接罢官问罪了。
第二天早上,他揉着熬红的眼睛,看着即将公布出去的计划,心情如同要上刑场了一般,心里响起了一个声音:“此举从有大清朝一来就没听说过,本人真就不知道道台府这墙壁能不能挡得住暴乱的人。”
他正想着呢,就听走廊里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了门口,先是郑礼信通报说伍博士来了,接着伍博士就大声通报情况了:“沈大人,终于引起朝廷重视了,本人的初步计划军机处已经同意,他们觉得有症状的人先用药,病患分为重、中、轻三种,分开治疗是可行的,您就放心发出手令吧。”
郑礼信在旁边补充说:“伍博士已经晋升东北关外鼠疫防控总医官,朝廷责令他全权负责当地瘟疫防治。”
沈文庸一直静静地听着,听到了最后,脸上也乐开了花,心里感叹郑礼信胆大心细,出的主意办法看样没错,再就是伍博士已经得到了朝廷大力支持,道台府怎么落实这事,都有依据了。
早饭后,一道道手令传向了各处,巡逻兵、捕快……纷纷按照计划上安排的地方,就地上岗,一千多人的防疫队伍分成了几百组,部署在了各区之间的交通要道和重要路段。
因为瘟疫防治的需要,全城进入紧急状态,凡是病患都得居家不准出门,由道台府指定的医生上门问诊,这种问诊名副其实,往往是大夫站在门口,患者在房门口等着,双方通过交流,进一步确定怎么治疗。
前几天每天死亡人数超过了一百多人,病毒就像一个个恶魔,通过人与人的近距离接触,疯狂肆虐地传播。
眼看着人民痛苦、挣扎、相互哭诉,它露出了狰狞、畅快的笑容。
而相互之间完全隔开了,它数次重新发力,朝着人群扑来,几经反复角逐,发现无机可乘,只能不甘心地离去。
伍博士熬尽心血地推动,像个挑战病毒群魔的勇士一般,昼夜不停,大脑和身躯进入了极限运转。
随着事态的发展,沈文庸等官员脑补了很多防疫常识后,通过目睹越来越严峻的形势,成了弦上利箭,不得不发。
一开始的阶段,防疫大军纷纷到位,民众的防范意识逐渐建立起来,不过形势并没有迅速好转。
这天晚上,又是照例进行的会商,郑明达看了眼桌案上朝廷发来的谍报,忧心忡忡地说上面不光催问事态进展,还强调了务必与各国使领馆以及国际商业组织保持良好沟通,切不可因为防疫的事影响了外事大局。
伍博士这几天在高速运转,一边各方协调,还去了一趟日俄专属地区的医院。
一进入了这种状态,他全部心思都在精准防治上,还没来得及考虑朝廷的各种担忧。
话说弱国无外交,要不是大清朝岌岌可危,在本国地界上发生的瘟疫,别国人员怎么敢多嘴干涉。
早上的时候,站在铁路局大面积的居民区前面,遥望四周,发现这地方建筑物规模大,一片练成一片,居民生活明显富裕,路口虽有异国军警把守,却没能完全成为“水桶”般的防疫封锁区。
展眼望去,很多小路、巷子依旧有人来人往的,和外界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医学无国界,瘟疫面前都是平等的,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些“国中之国”的状况到底怎么了。
当地人居住区多处出现了病患,数据已经摸的差不多了,很多都已经被隔离在小单元的“铁通”里了,作为有全局意识和高度敬业的卫生防疫博士,他开始担心起来里面的真实情况。
这是上午看到的情况,然后就去了日本人集中居住的地方,在那里遭受了各种盘查和抵触,后来只能无功而返。
到了下午的时候,郑礼信电话联系到了阿廖莎,阿廖莎见多识广,早年兼修过护理学。
就算没有这些基础常识,郑礼信拜托的事,她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也会竭力做好。
她游说了铁路局霍尔瓦等官员,坚持同意伍博士进来,秉承医学无国界,联起手来才能快速遏制瘟疫。
在俄人聚集区里,随着调研、勘察的深入,伍博士及时听到看到了很多新情况,有好有坏,心里忐忑不安。
好的地方是铁路局已经暗中开展了很多防治工作,不好的地方是他们对鼠疫认识程度不够,很多患者和普通病人一样聚集在医院里。
他保持安全距离情况下,和一个同是传染病防治的实习医生进行了沟通交流,对方描述的一件事,叫他大吃一惊。
几天前,实习生的老师多次进入一个发热病房查房,什么防护措施没有,结果昨天早上开始发烧,吃药、输液丝毫没效果,昨晚已经离世了。
经历了这些事,他对朝廷的新态度懒得去思考,长长地叹了口气,身体摊在了椅子里,轻轻地揉着鼻子上的口罩。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博士,人命关天,当务之急是查清各使领馆的情况,对吗,日本领事馆那里,我会想办法。”郑礼信大包大揽地说。
谁都看出来了,他是鼓足了勇气说的,言出必行,就断再难也得想办法。
“人命关天,将在外……”伍博士颇受启发,非常认可他这个观点,随即又欣慰地说:“郑膳长,日本居民居住区的问题,下午真就出现转机了,不光餐馆了他们的地方、医院,还有新发现……”
他偶遇了一个日本医生,交流中发现,他俩竟然是一个导师的学生,于是就冒着非常大危险,一起交流了联手防治的计划,还得到了技术支持。
人家有先进设备,能对病毒进行分析。
伍博士冒着被病毒感染的危险,进行了多次操作,得出的结论和自己预判的一样:鼠疫。
毕竟有了扎实的医学依据,再推进起来,自己心里就有底了。
郑礼信代表民间人士,自然汇报了这边的情况,他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最大可能的宣传传染病防治理念,尽管都是保持距离、勤洗手,生病别接触人等老套办法,可这些做法非常重要。
病毒就像游弋在人群中的毒蛇,一旦远离了它,它就无从下口。
这次会商上,伍博士更加坚定了信心,利用科学救治和全力防治的两件宝,放开手脚地推进全城防疫。
几天后,好消息越来越多,这边各个卡点作用越来越明显,死亡人数逐渐减少,有一天竟然死亡保持在了个个位数。
眼看着这样,铁路局主动派人过来会商,看看他们应该怎么办。
受他们的启发,伍博士想起了铁轨上的一列列火车,一下子想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利用车厢对人员进行隔离。
重中轻和接触者分别进入一个车厢,给患者按时服药,定期会诊,一直到痊愈,不发烧不咳嗽了,才能出来。
这样更好地避免了不同类人人员交叉感染,就算是同类型人员发病死亡,也最大限度地减少了损失。
幸运的是,铁路局那边同意了这个方案,决定拿出大量的空车皮,给当地防疫无偿使用。
天上下着大雪,伍博士拽着郑礼信站在了院子里,伸出了双手,大声感慨地说:“尽管举步维艰,膳长,咱们正在做一件大事,只要闯过难关,就能从死神手里拉回来大量的人。”
不过,他随后出的难题真就够吓人的,本来沈打人和郑大人还认真听呢,后来连忙借口有公务就走开了,空留下郑礼信这个民间抗疫勇士。
如今,大量的尸体堆积在空旷的地方,很多地方都堆积如山了,今年暖冬,从鼠疫爆发到现在都两个多月了,应该赶紧处理了。
前一阵子忙着把爆发苗头遏制住,现在能缓口气了,这件事就成了最要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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