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宫女,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能熬到皇帝去世,新帝放她们出宫。
但是反过来,做妃嫔的,能有个百分之二十都是勉强,一般皇帝没死就要先死一半,最后能活下来的都是像我这样的老好人..........说起来都是缘分啊缘分。
在咱们这宫里,害人和死人都是小事,最不缺的就是缘分了。
恒太妃风姿不减,只是眉梢眼角缺了点从前的傲气,非常的平和,一点都看不出更年期的痕迹。
她眼下儿子都不在身边,也确实没什么好争的了。
好在她也不算太过孤单,还有楚寅陪着她。
夫子大人真不容易,混至今日,终于是有了姓名。
世人常说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寡妇再嫁很简单,鳏夫续娶也多的很,楚画师作为大靖首屈一指的大龄剩男,这些年实在是辛苦了,男人的一片真心的确是难得,一听到贵太妃如今失意便巴不得日日来同乐堂请安,这种行为实在很叫人感动。
都是成年人了,还处的跟小年轻一样,楚寅对贵妃的爱一刻也不曾变过,我承认我还是有点羡慕的。
贵太妃放下了皇帝,倒是活出了曾经的少女风采,气色也好了不少。
我看在眼里,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赢都赢了,这时候就要摆出赢家的大度来,我当初是个好下属,那么如今自然也是个好上司,不会故意为难她的。
大家都是自幼相识的情分,何必呢。
只叹自古痴情男女,都是可怜人。
不过看样子,只怕楚寅还更可怜些,从匠人所出来跟小宫女说句话都不行,不然贵太妃第二天就要叫他跪搓衣板了。
我不知傅裬、哦不对,如今可是新帝了,他何时才肯松口,哪怕不急于选秀,起码也该先立个皇后吧。
小老婆可以先放放,大老婆总不能不讨。
不讨可是要出事的。
恒太妃倒是向我提了提,说她娘家有个小侄女,长得不比她漂亮,却也是个美人,如果皇帝有兴趣,可以先赐个嫔位什么的,不喜欢也不要紧,她还有好几个侄女没长开,不急。
我心里是真想卖她这个人情,只是唯恐她小侄女进了宫被皇帝冷落,况且冷落是铁定的事实,傅祾的脾气我还不清楚吗,好好的花季少女自此憋成深宫怨妇,我如今已经两面不是人了,才不去做这个恶人。
我这个太后在乾寿宫真是要憋死了,那叫一个日思夜想,日催夜催啊.........得亏傅祾没叫我着急太久,很快就在空置好几年的三宫六院里添了第一位新鲜血液,这位新封的玉御女不是别人,正是那日用膳时在我身后打扇子的小宫女,眼睛发光,脸蛋白净,清秀可人,名字是玉开头,叫玉梨。
他好像故意做给我看似的,还把这位玉小主安排进了春华殿的后殿住着,那是我第一次升职后住的地方,在搬进乾寿宫前我就住哪,这地方的含义简直不言而喻。
.........不得了不得了。
真有他的,隔了几天就给我搞这一出,俨然已经把人当成了新宠香饽饽,傅祾他是真不怕被前朝的老臣给喷死啊.........
这下又对不起大老婆了,正宫皇后没搬进宫就先多了一位下属,不论如何都是后嗣有望的事情。
我知道后特别激动,照着玉姑娘的模板细心挑出了十个容颜清丽,小巧玲珑的小宫女,个个嫩的掐出水,让东浔给送了去。
结果这十个小美人跑去含凉殿上了两天班,最后一个不落地都被傅祾赶去了避暑山庄,伺候那帮闲出屁的太妃们。
我的苦心,又白费了。
阮娘说皇帝不听劝,她感觉我每次逼着他去发展后宫很不切实际,我回头想了想,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于是这回便没有再旁敲侧击,决定同他说说清楚。
工部尚书,右相孔家,还有陈国公,这三家都是响当当的门第,不说大儒也算是鸿儒,教出来的女儿也定是知礼温雅的妙人。
妙不妙无所谓,总之她们的家世很妙,皇帝不娶别人就要娶,这样就很浪费。
傅裬不是不清楚后宫与前朝的关联,他只是一时放不下而已。
不过他很快就会明白的。
江山美人,能割舍的,永远不会是自己的江山。
美人只是点缀,有则赏之,无则舍之,没有什么是能永远不变。
感情尤甚。
那一晚说难听点,已经算是偷来的。
那一晚对于己于人,都是足矣。
我很讨厌做母亲,因为母亲这个称呼实在很显老;可就因为我是傅祾名义上的母亲,我不得不去逼他,同他在含凉殿秉烛夜谈,深夜方归。
七日后,傅祾下旨,三月后大婚,迎娶陈国公之女为皇后。
另外两家小姐则稍早些进宫,分别册封贵人与贵嫔。
皇后的排场是可以预料的大,可惜另外两个就吃亏了,连封号都没有,铺盖一卷就这样进了宫,我以己度人,想自己当年进宫的待遇也就那么回事,便觉她们也不太可能高兴的起来。
差别待遇,这就叫差别待遇。
进了宫,就不要讲什么公不公平了,没用。
陈皇后运气算不错的了,目前只有三位下属,还都位份不高,最高的孔贵嫔据说自小知礼懂事,琴棋书画一概不会,只有女则女戒倒背如流,估计皇后说东她都不敢往西。
另一个姓王的,阮娘打听的不太多,只知道长得还行.........嘛,也就还行吧。
没关系,子嗣为上,只要皇后诞下嫡长子,哪怕后宫永远就那么点人,前朝的大臣们也不会再多嘴了。
只盼望她们肚子都争气一点,随便生一个两个的,那我大概就能在四十岁前当上祖母了。
称呼一次比一次显老,傅祾不嫌我老,我自己都嫌弃我老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也是我的私心。
三个月忙忙碌碌便过去,立后的日子近在眼前,我换了身凤穿牡丹的暗红大袍,安坐在乾寿宫,含笑看着面前两个美人给我请安。
“臣妾景福宫贵嫔孔淑华拜见太后娘娘,愿娘娘长乐无极。”
“臣妾若惟轩贵人王宝姿拜见太后娘娘,愿娘娘长乐无极。”
声如黄莺,声声悦耳,礼节上挑不出错,然而还是年轻的可恨。
我突然理解当年皇后的心情了。
贵嫔腰杆挺得笔直,行礼时动作行云流水,一毫一厘都不差,只是略显死板,感觉不太好接触的样子,活脱脱个木头美人。
相比之下,我还是比较喜欢王贵人,长得喜庆果然是讨长辈欢喜的,再娇憨一点机灵一点,不愁不能在宫里走的长远。
皇后还有三个月才进宫,眼下后宫里就玉御女、孔贵嫔与王贵人。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我十分期待她们能给我整出些什么争风吃醋的幺蛾子,好让我这个太后过把看戏的瘾。
傅祾最近倒是夜夜驾临春华殿,驾临的次数多的有些惊人,玉采女一跃而起,从采女到才人,前后工夫也不过是一个月。
.........不要说皇后了,两位新进宫的娇花都没露水灌溉,怎么就轮到一个小宫女独承雨露,过分了过分了。
我戏没看成,不免十足的遗憾,便叫阮娘传了话,让傅祾处理完政务便来乾寿宫一趟,准备好好说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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