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歌舞看多了也就那样吧,都以祈月舞和扶风舞为主,好看却无新意,三层纱的舞衣翻出花了,也难有跳的眼前一亮的。
所以说今日可不就是巧了,舞姬不行,换妃嫔上,矮子里拔矬子,人堆里放眼去挑,还真挑出一个。
我和淑妃交换一个眼神,都发现了今日的舞姬队伍中有一人格外出众。
那样宽大的素袍都掩不住的身姿曼妙,连咱们身为女人的都自叹弗如。
风韵,有;美貌,也有。
可以的,美人年年有,贵妃的生日宴上特别多。
我吃了口甜虾压了压惊,不禁感叹要论隔应人,皇后论第一就没人敢说第二。
过个生辰还给你弄个狐狸精来,还不能拖下去乱棍打死,也就皇后敢这样砸贵妃的场子。
贵妃眉眼中原本还挺高兴,慢慢地脸就开始铁青,碍于皇帝在场还得克制,结果那舞姬回身一摆,面纱褪尽露出全脸后,她便完全笑不出来了。
皇帝眼中倒是泛出惊喜,还认出了那个女子。
后宫女人千千万,他能想起来就很不容易。
这回他不光认识,还叫得出名字。
我在一旁看戏,顺道对皇帝的印象大有改观。
只见他放下酒盏,朝那舞姬仔细看去,轻声问道:“你是...沛楹?”
那女子深深拜倒,细长的指节相交,以一种谦卑恭顺的姿态面对着身前的男人,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妥帖,方才温言道:“臣妾拜见圣上。”
贵妃按下心中怒火,满脸堆起笑,也上前来:“这不是.....常年在萃湘馆养病的史美人么?”
我在心中默默地补上贵妃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
那个当年承宠不过半月就失宠,接着便是落寞近十年的冷美人。
也是后宫里的一位传奇人物啊......
莲花精的脸黑的几乎可以掉渣,鲜红的指甲狠狠磨着杯沿,划出两道尖锐又刺耳的声响,皮笑肉不笑道:“妹妹还纳闷是什么毛病,累的史姐姐一养便是十年,也不知当先血亏之症有没有补回来,如今可见是好透了,这舞跳的真叫人挪不开眼睛,都不知转了有多少圈呢~”
皇帝理都没理莲花精,他见史美人身上的青袍略单薄了些,便抬手唤宫人取来氅衣,语气也缓了几分:“既然身子不好,怎么不回去好好养着,出来这么一趟,要紧么。”
史美人淡淡摇头,抬手正了正鬓边的扶桑花,并不接茬。
皇后这时也故意眼瞎,对那朵簪花视而不见,只在一旁笑道:“本宫记得你素来是爱调弄花卉的,想必今日替贵妃贺寿是假,赏花才是真吧。”
史美人这才接口,顶着一张冻着冰碴子的冷脸,嘴里却俏皮的很,好像是憋着火故意埋汰某某贵妃一样:“不知臣妾这一舞可抵得上贵妃娘娘的洛阳锦,或者娘娘好歹让臣妾多看个几眼?”
此话一出,连皇帝都笑了,贵妃也只好忍下这口气,故作大方地邀史美人入席。
淑妃都惊了,拿眼角咧我,想来是想问我怎么会冒出个史美人来捣乱。
我不理她,我也装瞎。
或许刚进宫的女人不清楚,可咱们这批元老级人物可是心里跟明镜似的。
史美人对恒贵妃,简直是恨似三江水,仇似血海深。
尽管这也是史美人单方面的仇恨,可贵妃碍着史美人有把柄在手,也只好拿她当个瘟神,凡事能避就避。
这场年度大戏看得我胃口大开,牡丹花饼都多用了两块。
虽然得宠的人换了,但隔应贵妃的初衷还是挺合皇后的心意。
贵妃本想趁着生辰反咬皇后,再顺便做个顺水人情,以后身边又可以多个帮衬的人,结果谁想到皇后的手能伸得这么长,居然把她选好的人临时给换了,还好死不死是史美人。
这下梁子可结大发了。
只是皇后开始换的还真不是史美人,不过是个姿色靓丽的舞伎而已。
至于能私底下给史美人大开方便之门的.........很不巧,刚好是我。
我不过命阮娘悄悄地往萃湘馆递了双埋着银针的舞鞋,史美人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简直不要太上道,不怪我肯这么捧她。
萃湘馆就这样迎来了事业的第二春,一时间风光无限。
听说贵妃气的宴席结束后就把那几株洛阳锦给折了。
还听说四皇子莫名其妙被贵妃骂了一顿,勒令书房以后不准再有小宫女伺候。
哇哦,这下小手没得摸了。
更年期,绝对是更年期。
虽然看贵妃吃瘪让我挺开心,可我也只敢在春华殿里这么说说。
她自打过完了生辰后,就把自己宫里的人给捋了一遍,拔了两颗我故意安排进去的钉子后还不罢休,已经在往内省局里头的人查,查出针眼了还在查。
都不是傻子,我料她也没这么蠢,一定隐隐察觉这事不完全是皇后的主意。
再查下去,难保不会发现是我在背地里使绊子。
我心里可慌可慌了,让碧水私下去报信,提醒最后一颗钉子万事小心。
别好不容易在内省局熬出来身份和地位,这一下全给贵妃抓出来。
这都说过多少遍了。
宫里头唯有行事谨慎不漏痕迹,才能保得住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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