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藏不露」

番外回头是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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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回头是岸

番外 回头是岸

闷热,潮湿,阴暗不见天日。一天当中只有那么一刻可以碰触阳光,以为呼吸得是自由的空气,伸出手却发现中间还隔着高墙和电网。

一个会把好人变坏,正常人逼疯的地方。

监狱……

剪短头发,换上囚服,陆中麒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这种地方度过人生本应辉煌的三十岁。断过的肋骨还在隐隐做痛。即使到现在,他肩背上也还缠着厚厚的绷带。

他曾经为了救那个人受了很重的伤。醒来面对的不是感激却是他一句轻描淡写的谢谢,然后头也不回的去了另一个人身边。那个他一直紧抓不放的人。他终于得偿所愿。

监狱的大门总是伴有沉重的开阖声,每一声都好像在告诉来到这里的人,清醒吧,以后,这才是现实。

缓慢穿行在走廊上,两旁铁栏杆里一直有形形色色的眼光射过来。探究打量,有玩味也有敌意。陆中麒没有转头,努力稳定自己的脚步。

两年。只要忍过这两年,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

只是越接近那个他将要属于的房间,端着脸盆毛巾的手指就越止不住轻微的颤抖。这种对周围一切无法掌控的无力感,的确让他些微慌乱。

“1337,开房门。”随同进来的警卫高声叫喊。陆中麒微微低着头,踏进牢房。

“你睡这个床。”用电棒给他指门右边高低床的下铺,警卫没多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陆中麒点点头,把东西塞到床下面,在床上坐下来,仍是没抬头。

“喂,新来的,哑巴啊?”

对面坐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很不满意新来的人目中无人。

陆中麒抬眼。

他没兴趣和这里的人打好关系,但也不想找事。他只想安静过完这两年。

“不是。有什么事?”

“懂不懂规矩。进来要先拜老大。老大同意了你才能坐!”

“对不起,我不知道。”陆中麒不冷不热的回答,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你他妈的找死啊——”不等说话的人动手,就被他旁边一直懒靠在床头,四肢显得修长的人叫住:“梁子……等等。”看着陆中麒,脸还隐在阴影中,只有一双眼睛偶尔闪下光,犀利沉着,总有阴戾。

“你是不是姓陆?”

“是。”陆中麒毫无惊讶。这种地方何进有多大势力,他早有准备。他那么多次想要何进的命,现在会被报复一点也不稀奇。没想到对方只点了下头,对旁边人吩咐:“明天告诉他们,这人别动。”

“怎么了,天哥?”

“何进传话,让照顾一下。”

叫梁子的人撇撇嘴,冲陆中麒扬下巴:“算你本事。这么大后台。”

刚听何进名字,陆中麒也愣了下。然后就止不住冷笑。

一无所有他已经够惨了,现在还要接受何进的荫庇。他陆中麒,这辈子都要被何进压得抬不起头来。

提到何进名字的时候,陆中麒上面的床有人动了动,好像是翻了个身。陆中麒这才知道上面还睡着个人。

“喂,醒了就别挺尸了。昨晚做一半你倒晕过去了,我现在还挺着呢。”

被称作天哥的人扬首冲陆中麒上铺的人喊,言语的露骨让陆中麒忍不住皱了皱眉。

很快,从陆中麒上面下来一个人。

过分瘦弱的身体,苍白无血色皮肤。脸颊和眼眶都深深得凹陷进去,被折磨得几乎全无人样,偏偏表情却是如老僧入定,无悲无喜,听闻不见。

这个长相,陆中麒好像在哪见过。

“能动了就过来。我等你一天了。”男人还维持原状懒靠在床头,曲起一边膝盖,另一条腿耷在床下,半垂着眼瞟。

“平哥,现在还是白天。”梁子忍不住插嘴。

“少废话。”男人头也不回地扬下巴,“让地儿!”

梁子再不敢说话,缩到了床尾。

刚从床上下来的人,一副站都站不稳的样子,却还是面无表情的走过去,在男人两腿间跪下来。两手去解他裤子。

看到这一幕,陆中麒再冷血无情也忍不住皱起了眉。

欺人太甚。

当然,想归想。他还没傻到去多管闲事。

对面的人已经把躺着的男人的东西从裤子里掏出来,埋头上去。与其说听话不如说习惯。半垂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现在所做的只是一份工作,说不上讨厌喜欢。

从陆中麒的位置可以清楚的看见男人的分身,在另一个人吞吐之下一点点变大。充血的颜色,几乎能看见经脉跳突。募的,从牢房对面传出尖亮的呼哨。

陆中麒回头,对面牢房两三间牢房的人都拥堵在铁栏杆前面,兴奋下流地吹着口哨鼓掌,更有甚者,伸出胳膊挥舞着大叫:“喂,用力吸啊。别怕泄了。老子这儿还有,保管你爽个够。”

陆中麒厌恶地转过头来,老远听到警卫大声训斥:“闹什么?!想关禁闭了吗?!”然后就是沉重的皮靴声往这边走来。

很神奇的,陆中麒竟有松口气的感觉。

这种下流的戏码,他有些招架不住。

然而,警卫的脚步声只到了隔壁的牢房就停下来了,然后迟疑了一下,竟然又转向来路,用更快的步调走回去了。对面的人只安静了一下,就又叫唤起来,下流程度比刚才有过而无不及。

陆中麒正有捂住耳朵的冲动,不妨对面男人暴喝一声:“要看就闭嘴看。想死就说话!”

就这一句,整层楼就安静了。

陆中麒不由仔细看了对面男人两眼。从进来到现在的所见所闻来看,这个人应该是这里的老大。而从他刚才对何进直呼其名毫无尊敬的情况看,在外面也曾叱咤一时。要是就连狱警都让他三分的话,那就只有一个解释,这个人势可通天,现在外面还有支撑。

也许这就是何进所谓的照顾——和这种人同住一屋,危险也安全。

对外面的喧闹,跪在地上的人好像完全无所觉。只是一直垂眉闭目重复相同的动作。躺在床上的人也一直懒懒的,半垂着眼睛看为他服务的人,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别人也许只看到他兴致一般,但从陆中麒的角度,却清楚的看见他耷拉在床下的脚伸进跪着的人两腿之间,用脚尖恶意揉踩。

陆中麒竟然没由的心脏一紧。再看跪在地上的人,果然不似先前平静。轻微地皱起眉头,喘息也有些紊乱。随着那人脚下力道加大,脸色愈见惨白,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水。

不知不觉的,陆中麒竟然望着那张隐忍痛苦的脸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包括最初的那一点同情。

见第一眼,他就知道这个男人长得当不错。但那时也就是这点客观评价,没有一丝情欲。可现在看着他在另一个男人玩弄下一点点**,虽然眉梢眼角都带上了痛苦,却还尽力平复表情。那种勉强的表情转换,勾起了男人性趣的本能,让他不知不觉沉浸其中,全神贯注期待那个漂亮男人被迫**的来临。

等陆中麒从对面床上男人嘲讽的眼神中醒悟自己的失态,已为时过晚。

“想来吗?”

挑着下巴嘲笑。

陆中麒瞳孔猛得一缩,把头转向一边。

然后整个牢房就沉默了。只有轻微口舌吞咽的响动,再就是一屋子人越来越粗重的呼吸。然而直到结束,也再没有其他特别的或该有的声音出现。还维持原来姿势仰靠在床头的男人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的表情,不知为何,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没几天,陆中麒就从其他人的闲聊中知道了那个男人叫蒋冲天,也是蒋家的人,论辈分应该算蒋凌霄的表兄。而那个睡他上铺的人,则就是因为杀了蒋凌霄而搞得街知巷闻的那个调酒的,好像叫什么常鸿斌。

其实陆中麒应该对他有印象。因为blue kiss他常去,对吧台里那个漂亮的长发男人也仔细看过,只不过因为现在他头发剪了,又瘦得厉害,才一时没有认出来。

也曾听到过人们议论蒋凌霄是为什么死,虽然听起来很让人震惊,而且有些细节被刻意描绘得下流,陆中麒还是没有多大兴趣。他连可怜自己的心情都没有,哪还有时间去同情别人。只不过他床对面不分昼夜上演的已经完全不似人类的疯狂戏码,让他越来越不得安宁,终于有一天陆中麒找上蒋冲天,希望他能饶人饶己,别弄出人命。

听了陆中麒尚算合理客气的建议,蒋冲天只冷笑一声看他:“你要我放过他可以。那你来替?”

陆中麒一惊,马上就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想当没说过却为时已晚,蒋冲天一把攥住他手腕,铁箍一样力度和硬度,让陆中麒马上知道要动手,两个自己也不是对方对手。

“蒋先生,我只是来谈谈。谈成谈不成,也不用动手吧。”

“敢来谈就要有准备。”蒋冲天笑得危险,盯着他问:“替我还是替他?”

陆中麒皱眉,不明白蒋冲天的意思。

蒋冲天笑容微有加深,威胁也随之加大,“是替他被我上,还是替我上他,我让你选。”

没想到落到这种尴尬的境地,陆中麒一时也无语。当然他两个都不想选。但如果蒋冲天来真的,他又不得不从中作个抉择的话,他当然会选后者。只是这话,很难说出口。

“难选吗?”蒋冲天手箍得更紧,“那我来替你选。你上他。上一次,我一个星期不动他。合理吗?”

陆中麒眉皱得更紧了,忍不住回眼看一直靠墙坐在对面上铺听到了却好像没听到的人,不知该怎么开这个口。

“难道是我会错意了,你想被我上?”蒋冲天微有冷笑。

“……熄灯……”半晌陆中麒终于挤出两字,算是答应了。

对面一直低着头的常鸿斌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没什么表情的低下头去。

“给你面子。”蒋冲天放开陆中麒,把手叠在脑后靠到床头,闭起眼睛,“等熄灯。”

陆中麒从来没有像这样抵斥夜晚的降临。男人他不是没上过,只不过像这样赶鸭子上架子似的被逼着和人发生关系,还有人看着,能有兴致才有鬼了。

随着熄灯铃响过,整个牢区变得黑漆漆一片,陆中麒真是连死得心都有了。虽然比他被人上好一点,但被侮辱的感觉好不了多少。至于上面那个从始至终没有过任何表示的人这一天在想什么,陆中麒还真没功夫去管。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这场闹剧怎么能避免,至少也要尽快结束上。总不能太难堪。

“喂。”果然蒋冲天先出声,不是叫他,是叫他上铺的人,“下来啊。没听见你下面的人要上你吗?”

本来就郁闷的陆中麒听见蒋冲天这一句,坐在自己床上,头埋得更低了。心里翻来覆去咒骂的都是何进。虽然有点八竿子打不着,但多少有缓解压力的作用。

常鸿斌还是一如既往的听话,从上面下来,站在陆中麒前面,还是不动不言。

“是怎么做还要我教吗?”黑暗中看不太清蒋冲天的脸,但可以看见他眼里射过来泛绿的光,骇人非常。

“没听见天哥的话吗,赶紧做……”蒋冲天上铺的梁子抓紧时间拍马屁,却被蒋冲天一声警告止住了声音,“没你事。闭嘴睡你的觉。”

牢房又陷入沉默。空气在躁动和压迫中缓慢流动,时偏时倚,终是没有个定向。最后竟然是常鸿斌先单膝跪下来,主动解陆中麒的裤腰里的绳子。

陆中麒一惊,本能的往后仰身,却被常鸿斌抬起头来平静的过头的目光给狠狠震了一下。

他应该是这里活得最辛苦的人,却还一直活着。没有挣扎,没有放弃的活着。那种默默承受一切的感觉,不像是为他所做得事赎罪,更像是对他选择的生活负责。

在做那件会让他下半辈子在这里过活的事情之前,他就做好了接受这种生活的准备。

不像别人,陆中麒也感觉到了,这个人不像别人,他对现在的生活没有抱怨没有不满更没有悔恨。他只是活着。没有任何希望单纯地活着。在他那看不到一点欲望的眼里,有那么一瞬间,陆中麒竟然觉得自己活得可笑。

身体的触感越来越明显,陆中麒忍不住用手指揉进他的头发,闭起眼睛,脑中忽然闪现的画面却是灯红酒绿中,一人长发淡笑,立于吧台后面就好像远离尘烟。

那时他竟然不知道,那人床技这么好。

募的小腹有热气窜上来,陆中麒猛地按住常鸿斌手,下一秒把他拖上床。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对面是不是有人看戏,黑暗中陆中麒摩挲地解开常鸿斌的衣衫,沿着他脖颈粗略地吻,手指隔过他支棱的肋骨,直接探到了下面。

对一个连正式招呼都没打过的人来说,做到这一步陆中麒也有点过意不去。但看身下人并没有反抗的意思,原本冰凉的皮肤也在两人有意无意的摩擦间变得温热,陆中麒的动作也就逐渐畅快起来,一步一步,自然而然进行到关键环节。

进入的时候,陆中麒听到了身下人喉咙里一直埋着的声音,含混压抑的,在黑暗中却异常清晰,比以往任何一次和人上床都要勾动他情欲。

拉过被子盖住两人重叠的身体,陆中麒支起上身,尽量平稳地运动。黑暗中盯紧对方近在咫尺、闭眼起睛的侧脸,陆中麒竟然有久违的愧疚感。他不是英雄。他的初衷只是为了眼耳清静,他的胆量更多来自于入狱以来压抑的堆积,他做最后的选择也从没有想过另一个人的感受而单纯只是为了自保。这本来就是他的为人,却在看到那人无欲无求逆来顺受的脸时,突然感觉哪里不对。

只是受了个伤,进了个监狱,他的心,就好像变软了。不仅会可怜自己,还会同情别人了。真是对他以往所作所为最可笑的惩罚。

加快**频率,陆中麒还是决定尽快结束这场被人当猴子一样耍的戏,以后就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再不管别人死活。

结果第二个星期,同一时间同一地点,他又在那个狭小闷热的牢房,上演了同样的戏码。

然后第三星期、第四星期、第五星期……

一次又一次,陆中麒和常鸿斌发生着关系,在熄了灯后却还有观众的牢房表演**。到最后已经说不清是喜欢还是厌恶,更像是一种习惯。习惯抱着那瘦到胳手的身体,习惯他比常人偏低的体温,甚至习惯**时不发出任何响动,只耐心捕捉另一抹压抑的哽塞。有那么几秒钟时间,他会忘记对面蒋冲天的存在,只贴近那个身体,感受心灵的平静。而常鸿斌偶尔也会用手抚上他肩背,放缓声音,长长喘息。

一年多,两人除了**,从没说过一句正式的话。直到蒋冲天越狱的那一天。梁子以同伙的身份被带去审讯,原本拥挤的牢房里突然就剩下他们两人。陆中麒才发现,没有蒋冲天,不仅说话,就连碰触的理由都没有了。

熄灯后长长的沉默后,陆中麒第一次爬上了常鸿斌的床。

没有欢迎也没有拒绝。常鸿斌习惯了顺其自然。他这一生,从来都没有选择,也没有想过要追求什么幸福。从记事起就是在孤儿院,然后被领养,很快又被丢弃。自食其力过得多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除了儿时的玩伴,唯一让他感受温暖就只有何进把他从一群麻木不仁的保安拳打脚踢中带出来,送他上计程车时递给他二百块钱让他去看医生时的那只手。

那只从计程车窗外伸进来的手宽大有力,和那顺着钞票传过来的温度一起,一直留在他记忆深处,支撑他走完人生最艰苦的岁月,努力生活。

所以对何进,他一直心存感激。就算再见面何进已经不记得他,他还是愿意做一切力所能及的报答。杀人,坐牢,搭上下半辈子的幸福……

只是做他该做的,无所谓后不后悔。就像现在接受另一个人的身体,习惯另一个人的感觉,也是顺其自然,无所谓愿不愿意。

汗水、喘息。仿佛已经习惯压抑,黑暗中还是只有熟识的沉默。只是**过后,陆中麒也没有离开。抱着常鸿斌难得温热的身体,平静入梦。

两年。两年可以看清很多,两年也可以改变很多。当面对陆行川他不再有不甘愤懑的情绪,陆中麒知道,他终于放过了别人也放过了自己。曾经以为所有人都对不起他的过去,原来自己也有对不起别人。

“我会带你出去。”这是出狱前陆中麒对常鸿斌说得最后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

不管外面是阴云密布还是风吹云散,陆中麒知道,他已经找到了真正属于他心灵的平静。那就是离开那间牢房时回首,那人安然可比晴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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