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张金旭回去的一干仆人中,领头主事的是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奴,陵王府上下都唤他一声老何。
老何将世子嘱托的事情办妥后,再折回陵王府中时,正到了用午膳的时候。
木小年和木雨潇、怀琴、柳朔风等人已在王府的宴厅内入座准备开饭,老何打听到世子所在,紧忙一路小跑到了木小年身前,趴在木小年脸侧耳语一番,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做了汇报。
木小年听完也并未多想,同老何道了几句客套话便示意让他们各自回去用餐。
老何闻闻言也不再过多逗留,向席间众人挨个抱拳拜别一番,便径直往厅门外走去。
近了厅门前,老何伸出两手拉开厅门,刚准备抬脚跨过门槛,却撞见一位白袍银铠手执青锋的俊俏男子,身材魁梧精壮,月眉星目,鬓似双剑,面容肃杀的正巧要往宴厅内来。
老何待在陵王府中多年,规矩自然明了许多,微微俯首恭礼后便先行往后退了两步,给那白袍将军让了一条道出来。
白袍将军也不推辞道谢,压了压手中佩剑便昂首阔步气宇轩昂的进了宴厅。
坐在宴厅内刚要动筷夹菜的木小年,见那白袍将军不请自来,倏尔眉头一皱,两眼直勾勾盯在他身上,唇齿微开却并不说话,脸上的表情不喜不怒,让人很难琢磨。
白袍将军近了众人用餐的案几之前,目光灼灼,略行军礼,开口便道:“世子好雅兴,还有如此闲心安坐吃饭。”
白袍将军的话音刚落,宴厅内的气氛忽然安静的有些诡异。
再看那白袍将军面上神情及行事风格。
似是来者不善。
木小年斜了那白袍将军一眼,从他进屋开始便一直悬在半空的竹筷却突然动了起来,竹筷不慌不忙伸到身前的一支青瓷云龙纹小蝶上,顺势夹了两粒油炸花生米很是轻巧的递入嘴中,木小年有滋有味的嚼了两下,而后不紧不慢回道:“该用膳的时候本世子应该做些什么?陈将军要不要一起?”
原来那白袍将军正是陵王手下八大金刚之一,庆和王朝中从二品的骠骑将军,手下握着三万精锐铁浮屠,在北陵军中被陵王木战冠以青除灾金刚将——陈平川。
陵王手下的八大金刚常年因着大小军务出入王府甚是频繁,木小年自是一眼便认出了他。
木战出陵入京之前曾在宴席上跟木小年姐弟二人提过,待他出城之后会将陈平川从军营中调回陵王府内,协助世子木小年处理西北境中大小要紧事务。
木小年自是知道陈平川要来,却没想到他来的如此之快,更没想到他一进王府之内便气势汹汹,言语犀利,习惯了被人俯首拜礼的陵王世子哪里曾受过这种气?因而木小年也没给陈平川什么好脸色看。
陈平川瞧起来却显得并不在意,既不怕得罪陵王世子,也不怕得罪陵王翁主,仍是面不改色,一本正经道:“不必了,平川已在途中用过午膳,既是如此,平川就先不打扰世子、翁主用餐。”
说罢,未等木小年回声接话,陈平川便又将手重新按在剑柄之上,一个干净利落的转身便要准备出了宴厅门去。
临跨过那道门槛之前,陈平川忽然又停了步子,微微侧头,正声道:“平川在凌云殿等世子。”
木小年听罢,脸上表情更是难堪,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那陈平川竟没给木小年机会,迈开大步便出了宴厅去了。
他刚一走,木小年手中的一双木筷“啪”的一声便拍在身前的案几之上。
木雨潇见状,紧忙安慰道:“陈将军做事素来是雷厉风行我行我素,小年你莫要与他过多计较,爹爹把陈将军叫到王府中来协助你处理西北境中大小事务,定是有他的道理,你千万不要因为这点小事跟陈将军伤了和气,再过几日二姐也便要离开王府赶去神京,你要让爹和二姐都放心才是。”
本是满腔怒火的木小年听了木雨潇这番劝告,心中虽仍是怒气难消,但看在他二姐木雨潇入京完婚之事也是因他而起的情分上,硬是强忍了下来,脸上硬挤出一丝笑容,勉强道:“知道了二姐,我们先快些吃饭吧,一会我便去凌云殿会会陈将军。”
木雨潇知是木小年的话中还带着气,但陈平川方才的一番举动也确有不周之处,思忖下来却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便紧忙唤着怀琴、柳朔风两人一起用餐。
柳朔风拾起碗筷端在手中,看着桌上的饭菜,随口道:“想不到陵王这西北境中还真是藏龙卧虎。”
说罢,柳朔风便自顾自的大快朵颐起来。
坐在他一侧的木小年,却显得丝毫没有什么食欲。
柳朔风瞥见木小年迟迟不动碗筷,吧唧着油光熠熠的两片嘴唇,似是无心的讥讽道:“你呀,看着少年老成,但比起你那个当陵王的爹来,还差得远咧,多跟你爹学学吧小子。”
木小年闻声缓缓转头看向柳朔风,两眼目光呆滞,却对柳朔风的这番言辞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反感之情。
反应片刻后,木小年也端起碗筷,陪着柳朔风一起大口大口吃起饭来。
因那陈平川方才到宴厅中来说了一番不冷不热的阴阳话,席间众人都没了交流说笑的心思。
不多时的功夫,众人都已经吃饱喝足。
木雨潇见着木小年似是沉默不想多话,便随口找了个理由,唤着怀琴等人一同出了宴厅去了。
如此一来,宴厅内便只剩下木小年和柳朔风两人。
木小年与柳朔风对视一眼,刚要开口说话,却见柳朔风眉毛一挑,轻轻摆了摆手,云淡风轻道:“想给你娘报仇,就先学会忍气吞声,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个道理你那秃驴师傅难道没教过你吗?”
木小年眼神突然一亮,连忙正声回道:“前辈教训的是,但关于我娘遇刺之事,还望前辈能指点一二。”
柳朔风伸出小指挑了挑牙缝,斜眼看向木小年,不屑道:“想要剑成,首先要藏拙,让对手看到、抓住你的弱点,随时都可以引诱你落错一子招致满盘皆输。你且先去找那个叫...陈...什么川的人儿去把要紧事处理妥当再说,办完了、想通了再来寻我不迟,反正我在陵王府中好吃好喝,顿顿有酒有肉,一时半会还没心思要走。”
木小年听罢,眉眼困顿,若有所思,沉吟一会儿,愣是没有从嘴里吐出半个字来,只是呆呆的对着柳朔风点了点头。
柳朔风见向来是一点就透的木小年多多少少有了点反应,便抬手拢了拢衣袖,起身也出了宴厅去。
木小年独坐在厅内,眉心时紧时散,不知心中在琢磨些什么,不知不觉中大半个时辰的光景过去了,等到管家老梁前来提醒陈平川还在凌云殿候着他时。
木小年似乎才下定决心要去会他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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