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人捂在木小年嘴上的那只大手太过用力,躺在床上的木小年几乎快因为窒息而导致大脑缺氧了,慌乱中伸出一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示意。
蒙面人见状,也不敢继续强捂下去,缓缓将手从木小年的嘴边移开,留出一道缝隙。
木小年立即张大了嘴巴,鼻口并用,使劲往里吸气,胸口瘪下去又涨起来,连喘了几口粗气之后,木小年用力挤了挤眼睛,似乎是刚刚才缓过神来。
蒙面人见他喘定,情绪也渐渐趋于平稳,又将手中利剑往他身上压了压,用极低的嗓音冷声道:“要想活命,就别耍花招。”
木小年缓缓转头看向蒙面人,心中暗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说什么自己照做便是。
想罢,木小年眨了眨眼,微微颔首。
见木小年应了是,蒙面人才又开口说道:“我本无意害你,只要你乖乖将七星龙渊剑交出来,大家便可相安无事,我也好回去交差。”
木小年眉头一皱,疑惑看向蒙面人,细声问道:“回去交差?给谁交差?”
蒙面人手腕一抖,手中利剑轻轻拍了木小年一下,怒道:“别废话,赶紧把七星龙渊剑交出来!”
柳朔风下午刚对木小年讲了一番七星龙渊剑的来历,已是深刻清楚此剑并非等闲货色,自然不会将它随意丢在屋内的圆几方凳上。
此刻那七星龙渊剑正在他的铺盖底下压着。
可下午老胡才刚帮他取了剑,这还没过夜,蒙面人就寻着味儿来找他索要七星龙渊了,木小年心里不禁有些好奇这蒙面人背后的主子到底是谁,心中暗自思忖:若是这蒙面人得了命令只管取剑不必在意自己的死活,那此刻自己怕是早已成了他的剑下亡魂,杀了自己之后,他再在屋中搜寻七星龙渊剑,事情显然要比现在这种状况简单的多,而他之所以没有选择这种做法,大概率是他背后的主子一定是下了命令只管取剑不准伤人。
想到这,木小年心头的惶恐之情显然平顺了许多,惧意也去了大半截,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木小年将两掌摁在床上,缓缓将自己的身体撑坐起来。
那蒙面人手中贴在他身上的利剑并未敢再多用力,而是一直都随着他起身的动作而动,剑锋和他胸口之间,始终都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却又威胁性极大的距离。
木小年眼见蒙面人的一番动作尽在自己的预料之中,心中底气倍增,忽而眉头一挑,直勾勾地盯着他,似是疑惑又似是肯定地细声道:“你不敢杀我。”
蒙面人的眼神中掠过一丝惊慌,只是在一瞬间便又消失了,虽然他伪装的很好很短暂,却还是被心细的木小年的双眼捕捉到了。
如此一来,木小年对自己心中的猜测更是笃定。
惊慌之情从蒙面人的眼中掠过之后,只过了片刻,那蒙面人的眼神便又变得凌厉起来,用剑背敲了敲木小年的胸口,威胁道:“少自作聪明,刀剑无眼,不想受苦,就快照我说的做。”
逐渐镇定下来的木小年,显然对他眼前的这位蒙面剑客已经放松下来,忽然屁股一扭,两腿搭在了床边,换了个姿势坐在床上,正对着蒙面人,而后表情之中还带着几丝戏谑的意味,悠哉道:“既然你不说,那便让本世子猜上一猜。人言七星龙渊剑是帝王之剑,剑在帝王运在,乃上古神兵。江湖庙堂之中,想取它的人不在少数。若你是江湖中人,为了取剑,直接害了我性命在屋内搜索一番去了便是,不必顾及我是死是活,可你没这么做,那说明你并不是江湖剑客,而是庙堂中人。”
说着说着,木小年突然眉头一皱,曲手撑在颔下,又道:“庆和王朝如今天下稳固,庆帝又不信这剑运之说,那你便不是庆帝身边的人;余下三王之中,我爹陵王自然不会对我做出此事,那便只剩了靠山王和镇江王两王,靠山王李策虽穷兵黩武性格跋扈,但对庆帝向来忠心耿耿,不可能是他,余下的镇江王李盛那便更不可能了,他向来不喜皇权争斗,只要庆和王朝还姓李,谁坐皇帝他都乐意。除去这几人,那剩下最明显的便只有当今的太子李寿文和二皇子李正乾了,我取七星龙渊剑,本就是要赠予我二姐作陪嫁之物用的,二皇子又不傻,只不过是多等几天而已,不用抢,这七星龙渊剑早晚便会去了他的身侧...二皇子不可能...”
木小年再次缓缓抬头看向蒙面人,眼神坚定,神情之中似是恍然大悟,一口一字道:“那你便是太子身边的人。”
蒙面人闻言,手腕明显轻微颤抖了一下,似是有些慌张,却并未接着木小年的话继续说下去,眼中流露出几丝凶意,狠道:“既是你不肯不配合,那就休怪我对你动粗自己取剑了。”
说罢,蒙面人握剑的那手突然腕上发力,五指松开剑柄,他手中的利剑似是去了束缚,在他掌心中迅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翻转,原本对准木小年的剑锋竟瞬间对向了他自己,几乎是在同时,蒙面人又迅速反手抓住剑柄,而后对准木小年的脑门便要重重敲上去,似乎是准备要把木小年砸晕过去。
这一串动作行云流水,快如闪电。
木小年见了蒙面人的这架势,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连本能的闪躲避让都没有功夫去完成,只在心中暗骂了一句:贼囚根子的刺客,不讲武德,明日一早起来自己头上怕是要肿个大包子出来了。
眼见着蒙面人的剑柄就要狠狠敲在他的头上,却不想睡在他隔壁房间的柳朔风不知是在何时已经悄悄站在了长廊上、木小年的窗外边。
柳朔风似是无意的对着房内的木小年笑问道:“小子,都是什么时辰了还没睡,嘿嘿...你要是无聊不如陪俺老柳再一起聊聊天。”
蒙面人听了门外柳朔风说话,手中的剑柄像是冻在了空中一般,没有再向前一丝一寸,神情专注且紧张地盯着窗外柳朔风的身影,内心深处显然是有些忌惮。
木小年愣了愣神,随后伸手在胸口处捋了一下,长舒一口气,似是在暗自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蒙面人见状狠狠瞪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警告木小年回话的时候注点意,若是他暴露了出去便一剑了结了他的性命。
木小年没好气的斜了那蒙面人一眼,继而转头看向窗外,笑道:“前辈可真是好精神,小年这会儿就快要睡着了,咱们还是改日再聊吧。”
门外的柳朔风将耳朵贴在那层窗户纸上抖动了几下,神情十分专注,过了片刻,才又开口回道:“年纪轻轻的哪来的这么多觉要睡,真是扫兴。”
柳朔风说话的语气极其稀松平常,言语中完全没有任何不搭边的题外话,但两指却暗藏在袍袖内随着手腕的上下翻动偷偷运气。
从睡房内透过那层窗户纸,既看不到柳朔风的表情,也看不清他手中的动作。
屋外的柳朔风更是如此,完全不知屋内的动向。
就在木小年和蒙面人双双都以为柳朔风要转身回屋睡觉时,却看见柳朔风突然以极快的速度抬起手来,两指对着屋内突然发力,指间夹着的一块细小碎石脱手而出,只听得“嘭”一声响,声音极其微弱,那碎石穿透了窗户纸径直射向屋内,前后不过眨了个眼的功夫,又听到“叮”的一声清脆响声,碎石正击在那蒙面人手中的剑刃上。
碎石虽小,但力道却是极大。
蒙面人反应不及,紧紧攥着剑柄的那一手被这突然一击震的虎口生疼,五指一松,手中利剑当即从他手中滑落,“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声音刚落,却见门外的柳朔风两脚一齐跺地,脚下的木板“咯吱”一声,似是有些松动,随即还激起了几缕夹在木缝中的尘土。
再看时,柳朔风的身子已经腾在了空中,只见他双手将眼前窗户一推,如鱼跃龙门一般,径直冲进了木小年的睡房之内。
他横在空中的身躯崩的紧直,似乎是把自己的躯干当成了一柄利剑,径直袭向屋内的蒙面剑客,那蒙面人见状,登时往后撤了两步,曲腿弓步,浑身发力,伸出双手接下了柳朔风快速打来的两掌。
掌虽接了下来,但那蒙面人却是没料到柳朔风的功力竟是如此深厚,整个身子硬是又被击退了数步才稳了下来。
柳朔风站定,并不打算给蒙面人喘息的机会,旋即向他身前逼了两步伸手便打,那蒙面人却是无心恋战,徒手与柳朔风缠斗了几个回合,趁了个空档便夺窗而出了。
柳朔风紧随其后,出了窗外,却见那人已踩了长廊上的栏杆蹬脚一跃,跳到了对面的屋脊上又疾驰而去。
方才一番打斗闹出了动静,睡在木小年右邻房间内的仲白羽和晋天开两人随即赶了出来,正巧见到有一黑影翻越出去,随即便要上前追赶,却听到柳朔风语气沉稳地说了句:“不必追了,此人轻功了得,你们追不上的。”
两人闻言也并未反驳,他们都知道柳朔风的来头,对于他说的话自然是深信不疑,对着柳朔风齐齐点头示意,似是在致谢,随后便匆匆赶进木小年的房中,查看世子有没有受伤。
进了屋内发现世子无碍,两人心中的一块巨石才落了下来。
木小年呆坐在床上,一脸疑惑的看着窗外的柳朔风,疑惑道:“前辈怎么知道我房内还有第三人?又是如何辨别了他的位置的?”
柳朔风哈哈一笑,道:“学武不能只用眼睛的,有时候你眼里看到的未必有你用心感受到的准确,不止是习武如此,看人也是如此。这个狗尾草的刺客,累了一天了也不让人睡个清净,烦死了,睡觉睡觉。”
柳朔风的话说到最后时,表情上显然是有些真的不耐烦了,对着屋内很是无奈的摆了摆手,便径直回到自己的房中躺下了。
但刚刚经历了这一番情急关头的仲白羽和晋天开,心中还是仍有后怕之意,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回房内守夜了,木小年拗不过他二人,便只得遂了他们的心意,由他们去。
重新关了门窗,木小年有些疲惫的回到自己的床前,刚要躺下,却瞥见先前那黑衣人只顾仓皇逃去却没来得及带走的那柄利剑,心中突然很是好奇,便弓下腰去将地上的剑拾了起来,端在手中,皱着眉头仔细打量起来。
那剑通身雪亮,剑锋凌厉,虽是没有什么特殊的纹饰,瞧着却也是极其精致。
木小年将剑翻转一面,粗眼看去,剑锋两侧的身面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以为这便就是一把普通的剑,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准备随手放下时,却突然发现剑身近剑柄处的地方,似乎还刻了字,忽而眼中一亮,急忙凑到眼前,眯起眼睛,借着窗外月光仔细端详起来。
这一看不要紧,却发现剑身上刻的四字竟是:陵王府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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