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父亲会直接挑明。

他犹豫了两秒，还是轻轻点头：“……嗯。”

“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喜欢漫天乱飞，狂笑着向民众丢炸弹的疯子是什么感觉？”

诺曼扭头看向左侧后视镜，确认没车后娴熟地转动方向盘，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询问“今天学校里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感觉……说实话，我的大脑一片混乱。”哈利露出不堪重负的苦笑。

“人之常情。”

诺曼表示理解，露出犹豫的表情，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此时他已经把车开进了车库，停车熄火后，转头跟哈利说道：“跟我来，有些事情是时候告诉你了。”

“……哦。”

哈利悄悄咽了咽口水，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必将震撼他的世界观，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二人一路来到诺曼的书房，他分别在几个装饰上拧拧转转，书架缓缓向后转动，露出一扇通往下层的楼梯。

“喔哦，”哈利挑了挑眉：“你的书房里居然有个秘密基……算了，当我没问。”

“深呼吸，孩子，我可不想你被下面的东西吓到。”

诺曼开了句玩笑，带头走下楼梯。

“呼……放松，还有什么更令人惊讶的呢。”

哈利深深呼出一口气，看着黑漆漆的楼梯口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跟了上去。

两人沉默着走了十几秒，到了楼梯的尽头。

诺曼在墙壁上按了下手印，伴随着金属门打开的声音，明亮的灯光从房间内倾洒而来。

这间秘密地下室大概有二百平米，里面摆满了各种实验仪器和制造工具，哈利甚至看到角落里摆放着一个微缩版的车床，诺曼的蝠翼就是他自己在这里花了几百个夜晚打造出来的。

“这是……！！！”

哈利看着靠挂在墙壁上的动力装甲瞳孔一缩。

尽管做好了心理建设，还是不可避免地心跳加速，就连呼吸都悄然急促了不少。

“其实这幅面具有点吓人，不过我还是很喜欢它，因为对于一个炸弹客来说慈眉善目这种伪装实在是没有必要。”

诺曼抬手扶正恶鬼面具，回头看向哈利：“你觉得呢？”

哈利一时不知道该表达什么感想，只能点点头：“我觉得还好。”

“还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你这孩子哪都好，就是性格太无趣了些，要是能跟伊森学学就好了。”诺曼摇摇头，意有所指地说道。

不过哈利并不知道他话中的深意，在听到伊森的名字时皱了皱眉头，低着头闷声回了句：

“哦。”

诺曼看着儿子郁闷的模样，忽然开始讲述毫无关联的事：“你知道我为什么执着于开发超级士兵血清和蜘蛛毒液这种能强化人体的药剂吗？”

“？”

哈利茫然地扭头看向诺曼。

老爸咱这话题是不是跳的有点大？

“……不是因为和军方的合作吗？”他不确定地问道。

“这确实是一方面原因，但一个合作项目可不会让我付出大量心血，而且一直持续了二十多年。”

诺曼否认了哈利的观点，走到操作台前点动了几下，光幕上跳出许多照片。

“这些都是奥斯本家族前几代去世时的照片，你自己看看吧。”

哈利走上前，打量了一下照片中人物凄惨的模样，越看越心惊：“这些人……为什么都……？！”

“逆转录病毒增生，这种病是奥斯本家族的诅咒，每一代人都会从青春期开始展露病征。”

诺曼看着照片中的人，眼底闪过莫名的情绪。

“最初会感觉到手脚时不时的抽搐，慢慢会发展成肌无力，到了最后只能像植物人一样，连床都下不了……你应该知道这种感觉有多难以忍受吧。”

他看向哈利，后者的脑海中浮现出最近半个多月来每日躺在床上昏睡度日的艰苦生活，表情阴沉地点了点头。

诺曼对他的表情很满意，脸上浮现出回忆的神色，讲述起往事：

“当年奥氏集团还是一家小公司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让彼得的父亲理查德和另一位科学家奥尼尔一起负责解药的研究。”

“理查德给出的方法是利用蜘蛛的细胞自愈能力，在相应的人类DNA中加入放射性同位素，利用生物手段来治愈病变细胞。”

“奥尼尔采用了另一种异曲同工的方式，他想要利用化学手段研发出一种能够在细胞水平上刺激自我修复的诱变剂，不过他采用的实验对象是老鼠和乌龟。”

“我们花费了足足十二年的时间，终于得出了成果，但是就在即将开始人体实验的时候，理查德销毁了所有的实验数据，和奥尼尔一把火烧掉了实验室，两人都跑到了国外，从此销声匿迹。”

“后来我才知道，他已经在自己身上进行了实验。”

“自己身上？”哈利下意识问道。

“是啊……”

诺曼眼底闪过莫名的情绪，竟有几分怅然：“自己身上。”

“至于最后实验到底成功了没有，我也不清楚，因为自那之后我就没有他的消息，也不知道人现在是死是活。”

“当时我一度陷入绝望，觉得一切都完了，自暴自弃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还是你妈妈点醒了我，让我重新振作起来。”

诺曼的眼神中有着哈利从未见过的温柔，对于那个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他从不吝啬自己对她的思念。

许是想起来妻子离世的往事，他缓解了一下情绪，才继续讲述道：

“那之后，我又重新招募了理查德曾经的同学科特·康纳斯，后来还机缘巧合地让迈克尔·莫比亚斯加入了项目组，继续解药的研究。”

“不过康纳斯的水平还是太差，他的实验条件比当年好上两倍不止，但花了整整七年时间仍然没能将理查德当年使用的公式复原，最后反倒把自己变成了一只该死的大蜥蜴！”

诺曼越说越气，狠狠拍了一下台面，巨大的声响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前人往事上的哈利吓了一跳。

“莫比亚斯的进度还不错，距离成功只差一步了……明明只差一步了！”

诺曼咬牙切齿，心痛如刀绞。

奥氏集团是他一手创立的，在公司还远没有现在规模这般庞大的时候，曾经为了资金和设备等原因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出售了大量股份。

本来诺曼还尽量保持自己的控股权最高，但后来为了公司发展不得已还是选择了稀释股份，最终自食恶果，被股东大会当做替罪羊，联手踢出局。

“怪不得最近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是会抽搐两下，原来是这个病的原因。”

哈利注意到父亲的情绪不对，主动将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也就是说，现在只要能从莫比亚斯博士那里得到解药，我就可以永远治好这个病了？”

“……没错。”

诺曼闭上眼平复心情，再次睁开时，已经恢复清明，只是依旧冰冷。

“老爸你不会打算去抢吧？”

哈利看着他的样子有点不放心。

“这是能改变奥斯本家族所有后人命运的解药，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一定会得到它。”

诺曼·奥斯本从不说谎。

“可这跟你袭击平民有什么关系？”哈利还有一点不解。

“注射超级士兵血清后，我的脑子里多了个人格，会借着【绿魔】的身份去做一些反社会的事，以后如果你看到我在伤害别人，一定是他占据了我的身体，记得离我远一点。”

诺曼面不改色地把自己从“反社会疯子”的境况中摘了出去。

“另一个人格？”

这个理由出乎了哈利的预料，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在回来的路上想过很多种可能，也许是诺曼被股东们卸磨杀驴心生怨恨，可能是诺曼被人抓住把柄以此要挟，甚至可能是有人拿自己的安危来威胁他，但唯独没想到居然是双重人格这种堪称扯淡的理由。

“怎么，不信？”诺曼看出他的异色。

“我信。”

“那你会怕我吗？”

“不怕，”哈利摇摇头：“我不觉得你会伤害我。”

“……呵，所以说你的性格太无趣了啊。”

诺曼定定地看着哈利，忽然有些感伤，笑着摇了摇头：“简直和你妈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爸，那你以后……不对，‘他’以后还会去袭击平民吗？”

哈利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骨子里，他还是一个善良的人。

“不知道，我掌控不了他。”

“……这样啊。”

哈利默默低下头，不晓得在想什么。

“怎么？你打算把我关进监狱里？”

诺曼开玩笑似的说道，眼中却丝毫没有笑意。

“没有，我只是不希望您会因为‘他’的罪责而承担责任。”

哈利不清楚内情，只是本能地关心父亲。

诺曼看着儿子复杂的眼神，忽然注意到，哈利不知何时长了这么高，都快赶上自己了。

他抬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哈利的肩膀，像是在对他保证，也像是在跟自己说：

“放心，不会有事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