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今一直都很了解自己,她晓得自己是冷静且克制的人,明白这样的性格让她避免了多少伤害。
所以她从不回避神白会离开这件事,也没有想着想把对方强留下来,而是把与对方为数不多的相处珍惜的去对待。相处一天,结一天善缘,种一天善果,直到缘分不得不消亡的那刻,强大且冷静的自己也可以迅速放下。
拿得起,放得下,连今一直做得很好。
同时,连今也晓得还有一个自己,一个被冷静和理智死死压制住的自己。
那个她占有欲极强,情感色彩过分浓烈,爱与憎都似毁天灭地,正如她对陆泓所说的那样,要么是一辈子,要么是同归于尽,没有放手、放弃、放下、成全...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连今在老宅度过了一段平静且闲适的时光。
她的手机被她停掉了,她的经纪人芮影找不到她,平天集团的各阶高层找不到她,俞家的保镖被遣散了,各种俞道平的监察的视线都被一一清理,这几天她过得平凡而又清净。
这样的平静在神白离开后的第二天被打破。
一辆并不起眼的小轿车驶入彩衣街,车上除了司机外,只有一个装扮入时、妆容精致的贵妇。
小轿车驶过石板桥,停在了连今家门口处,出来扔垃圾的连悯正好看到了那个女人从车上走下来。
“妈?”连悯紧紧握着垃圾袋,震颤的叫唤了一声,旋即才想起来,“你不是妈,她已经死了...对,她死了!”
来的人是连花,一头海藻般的栗色长发披在肩后,面容很年轻,看上去不过三十岁出头,穿着某高端秀场同款连衣裙,裙摆印着数朵娇艳欲滴的樱花,手上拿着一只乳白色绗缝羊皮革晚宴包,一双笔直修长的腿风情万种的朝连悯走去。
“你就是连悯吧?”连花笑了笑,“连今在家吗?我有点私事得找她聊聊。”
连悯忌惮的看着对方:“她不在这儿,你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连花站在连悯面前,她穿着高跟鞋也要比连悯矮一截,可气势上却绝不输半点。
连花轻笑一声,伸手想去摸连悯的脑袋,连悯讨厌陌生人的接触,躲避开了。
“性格还挺倔啊,和连今不太一样嘛,我以为连月教出来的孩子都像她那样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脾气呢!”
“放心,”连花眨眨眼,“我找连今真的是私事,但不会伤害连今,相反呢,这对她而言可是天大的好事呢!”
“什么天大的好事,非得见我?”连今斜斜的倚在院门口,目光带着点慵懒,“是和俞家有关吗?”
连花一见到连今,眼睛亮了亮,迈着步子施施然的走了过去,高跟鞋印踩在松软的泥土上,啄出一个个小坑。
“是和俞家有关。”连花脚步停下,鞋跟上的泥巴让她难以接受。
她转过头冲着不远处的司机招了招手,很快,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跑了过来。
“夫人,什么事?”
连花从晚宴包里掏出一张卡,递了过去:“给我买一双鞋来,这泥巴地...恶心!”
司机接了卡,迅速离开了。
连今瘪瘪嘴,把两手抄进口袋,顺便把院门给带上了:“我家里乱着呢,会脏了你的衣服头发的,有什么话就在外头说吧,就不请你进去了。”
连花显然没料到连今会这么说,她大老远跑过来,难道连这姐弟家的大门都进不去?
“我可是你阿姨!和你妈是亲姐妹,你凭什么...”
连今冷笑不断:“亲姐妹?她做牛做马般活着的时候,怎么没瞧见你这个姐妹?她死的时候咋没看到你这个亲姐妹来凭吊?她的骨灰被俞家人带走的时候,你这个亲姐妹怎么不帮衬一把的?”
“现在俞道平卧床不醒了,俞家财政大权有机可趁了,跑来说亲姐妹了?”
连今知道连花跑过来干嘛来了,俞道平如今昏睡不醒,三餐都靠营养针吊着,长此以往,死亡是早晚的事。
而俞道平尽管负面新闻缠身,平天集团更是股市一路跌停,可他固定资产还是很可观的。
这笔钱趁早拿到手最好,要是现在不把钱放进口袋里,一旦申请破产后,俞道平的资产很可能就要被变卖填账,到时候连花不仅拿不到一分钱,还得背负上夫妻共同债务。
连花在俞家呆了有二十年了,还替俞道平生了个女儿,怎么说没功劳也有苦劳,她可不想失去这种富贵生活。
“我怎么晓得她躲在这个地方嘛,”连花看连今不配合,也有点着急,“后来我女儿出了事,俞道平把你带了过来,我才晓得,原来我妹妹不仅没死,还生了个女儿...”
连今准确的捕捉到了‘不仅没死’四个字,这四个字在她心头一阵激荡,使得眼尾都红了。
“什么叫‘不仅没死’,阿姨,你能给侄女儿说说吗?”
连花张张嘴,但还是闭起来了,她们花月姐妹和俞家的孽债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的,而且,如果真把实情说了,恐怕连今更不会帮她的忙了!
连花咬咬牙,道:“连今,你帮阿姨这次,只要你帮我拿到钱,我就告诉你当年发生的事。当然,也不会亏了你的,到手财产我会分你两成,不,分你三成,怎么样!”
连今深吸一口气,她晓得,她的妈妈身上有秘密。
怎么可能没有秘密呢?
一对长得一摸一样的姐妹花,几乎同时生下了同一个男人的孩子,可她们一个在奢华的半山别墅富贵荣华,一个带着一身苦楚窝在小破房里含恨而终。
连今被连月生了下来,可她并没有被自己的母亲喜爱过,连最基本的关怀都没有拥有过,她只能用冷静和克制去遏制心中不断滋生的不满。
后来,她见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并没有父女团圆的喜悦,只有漫无边际的厌恶和恶意。她的母亲不喜她,她的父亲更是视她为卑贱的恶兽,如果不是和俞前一模一样的脸,恐怕俞道平早让人秘密处理掉她了。
在给俞前当替身的四年里,她不断地问自己,是不是当年连月不把她生下来,结局会好很多?
连今捂着额头,闭着眼睛,大脑一抽一抽的发寒,心口一阵一阵的闷疼,直到胸腔处的护心鳞发热、滚烫,她才四肢逐渐回温。
连悯立刻抛下垃圾扶住了连今,他看到连今的脸色不对,当即一脚踢开了院门,要抱她回去休息。
就在连悯的手搭上连今腰侧时,她按住了他的手。
“连悯,我没事,我还要跟阿姨说几句话”
“回头再说,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聊的!”
连悯横眉冷对的模样让连今会心一笑,果然呢,这弟弟没白疼。
“嗯,是没什么好聊的,可有些事还得问清楚,毕竟有关妈妈,大仇也好,小恨也罢,总得清楚前因后果吧!”
连悯还想说些什么,连今温柔的摸了摸他的脑袋:“乖,我有分寸的!”
说完,连今挣开连悯的怀抱,朝着连花走去,一直走到她身前一米处的距离停下。
“阿姨,你和俞道平是夫妻吧,为什么要我这个外人来帮你移资产?”
连花并没有瞒她,但情绪明显不开心:“你也知道,遗嘱继承是优先于法定继承的,俞道平早年就立过遗嘱了,他的所有资产,都是俞前的,和我这个当妈的没一丁点关系。”
“而你又是俞前的替身,长得也和俞前一模一样,如果要动俞道平的固定资产,必然要和他的私人法务打交道,由你出面的话,会省却很多事。”
“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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