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净涪心魔身也已经能够感觉到对面那重天地的气机了。
‘这浓郁的血气......’
‘应就是血魔一脉的胭脂天了吧。’佛身道,‘心魔身,你且得更小心一些。胭脂天,不会似无遮天那般容易了......’
净涪心魔身心下点头,便即更警惕地往前走。
净涪心魔身气机彻底消失在无遮天时候,许多还时不时会分神关注他动静的大修士们愣怔片刻,却是齐齐从合而为一的状态中脱离出来,联络上无遮天意志。
“......那雏儿走了?”
“怎么能这般轻易放他离开?!”
“为什么不留下他?”
好不容易收拾了心情,正一点点褪去人形的肤色与五官,恢复成光影面目的宁康顿了顿,转了头往无遮天各处一一看过去。
“怎么留?”
他的声音冷冽但仍旧魅惑,透着一种别样的动人意味,只在无遮天一众大修士耳膜里轻轻转过,就撩拨了他们的情·欲,让他们几乎忍耐不住想要直扑向宁康所在。
“嗯哼......”
“......当然是......用我们的方式将他留下来啊。那就是一个雏儿,只要他愿意尝试,必定是要上·瘾的......”
“就是啊,谁能抗拒......这种欢愉呢?”
宁康淡淡道,“那位净涪法师已经在我无遮天停留了五月时间,这五月光景里,你们也都在他面前晃过一遍了,手段尽出,且很是尽心,没有谁懈怠,可是结果又如何?”
诸位大修士俱是沉默。片刻后,才有人开口道,“这其实大概还是跟我们的形态有关......”
“对对对,那位法师是纯正的人类修士,或许更钟爱道体形态的生灵也说不定,我等这般的形态......或许入不了他的眼.......”
宁康冷哼一声,“你们既是这般想的,那何以先前净涪法师还在我无遮天时候,不仔细调整了自己?”
“......那,那不是很不舒服嘛......”
“就是啊,我等好不容易才将皮囊褪去,修成现在的道体,再要我们将昔日的皮囊穿上,未免也太为难人了吧?”
“你们都不愿委屈自己,那位净涪法师自也同样不愿意,他选择离开,有什么问题!”宁康没好气地说道。
这位大修士又是一阵面面相觑。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上面本是传话要我等留人的,还说时间越长越好,现在那位法师只在我等这里停留了五月时间,五月......这可怎么跟上面交代啊?”
“若只是上面怪罪,熬一熬的,总也能缓过去,但我听说,这位净涪法师似乎来者不善,他要真对我等暗土六重天出手,我等可能支撑得过去?”
“可能会够呛。据说,这位净涪法师未来也是能够成就大神通者的人物,除此之外,他似乎还在佛门中占得一定地位......似这样的人物,他若真是拿定了主意,我等只怕就会是在劫难逃......”
“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就这样办呗!我等既不能改变上面的决议,又不能让那位净涪法师手下留情,便就只能应劫了呗,不然,能怎么样?”
“就是,从最初开始,我等就没有任何选择......”
宁康立在天地间,静静地听着这诸位无遮天大修士的言语。
但即便是他,到了这个份上,也知道下一瞬这诸位大修士将会说些什么。
“反正真到了那个时候,我等不过就是身死道消而已,但那个时候不是还没有到么?来来来,我等说话了这么一回,也算是缓过劲来了,谁来与我战过一场?!”
“今朝有酒今朝醉,我来!”
“就是,想那么多干什么,劳神费心不说,还着实憋屈。我也来!”
“来来来,算我一个......”
“再算我一个!”
听着那些熟悉的语调,名为宁康的光影边沿处,也是渐渐被粉色浸染。
这粉比起无遮天无处不在的粉来,似乎又更明澈透亮一些,又仿佛没有什么区别。
他纵身一跃,直上天穹消失不见。
行走了相当一段时间后,净涪心魔身停了下来。
刺鼻的血腥气异常的浓郁,就仿佛与这天地间无处不在的气彻底融合在一处似的。
净涪心魔身看看前方的那一片血光,回头看了无遮天的方向一眼,轻易转身,两步走入了那血光之中。
或许是因着胭脂天就是要比无遮天来得更为不在乎外来者,又或许是因为净涪心魔身在通道时候就已经调整了自身的气机,使得自家与这玄光界暗土世界更为契合,他踏入胭脂天以后,全然没有感受到先前在无遮天时候遭遇到的排斥与同化。
然而那恶意依旧浓郁得摄人。
但净涪心魔身也知道,这股恶意不是只针对净涪心魔身这一个人,而是针对所有拥有血肉与血气的生灵。
着实是因为就在净涪心魔身进入胭脂天的那一刻,这广袤天地里就有一股意念投落在净涪心魔身周围。
那意念来自这胭脂天天地,内中只有一句话。
“舍弃一切血肉,方可追逐所有血肉。”
就如无遮天天地的意志一般,这胭脂天的天地意志,也全然没有一点要勉强来人的意思,但即便它只是给出了选择,也已经将其中的一切险恶展现得淋漓尽致。
净涪心魔身抬手挥去这一道意念。
随着这道意念被打散,净涪心魔身的气机终于彻底暴露在这天地里。或者说,向这天地中传出动静去的,并不是净涪心魔身的气机,而是净涪心魔身这一身澎湃的血气。
没错,就是澎湃的血气。
莫看此刻由净涪心魔身执掌的,仅仅只是一具傀儡肉身,而不是净涪肉身,但当时炼制这具傀儡肉身时候,为着能够让掌控这具傀儡肉身的那部分分魂能不受任何制肘地发挥自己的力量,为了避免因为傀儡肉身的缘故而错过某些机缘,净涪三身在炼制傀儡肉身的时候,在其中存留了自身的部分血气。
这部分血气对于净涪肉身来说,是不够看,但份量也着实不小了。
不独独是净涪心魔身现在执掌的这一具傀儡肉身是费了净涪肉身血气炼制,就连佛身执掌的那具傀儡肉身,也几乎是一般的手法。
这部分封存在傀儡肉身的血气,在往常时候,是帮助净涪心魔身与佛身维系傀儡肉身,支撑住傀儡肉身的力量,但到了现如今这一处特殊的环境,却又似乎给净涪心魔身添了一些麻烦。
这会儿佛身就在识海世界里催问心魔身,‘你要不要另换一具傀儡肉身?’
‘不必。’净涪心魔身摇头,反是笑了起来。
随着他这一笑,净涪心魔身的眉眼都张扬了起来,尤其的肆意耀眼。
‘这般正好。’他道,‘我正要好好领教领教这胭脂天呢。’
在经过了无遮天以后,他确实还需要好好见识这同属玄光界魔门六重天的胭脂天。
佛身细细打量他片刻,再不提这茬事了。
于是净涪心魔身就这样顶着一身浓郁纯净的血气在这胭脂天中行走,大大咧咧的,丝毫不作掩饰。
就似佛身先前担忧的那般,因着净涪心魔身这一身血气,他这一路走来,实在是热闹。
不过就是两个呼吸的工夫,就有一道道兽影向他扑咬过来。
活像净涪心魔身就是一个香饽饽一般。
或者说,在这胭脂天里还丝毫不收敛自己一身血气的净涪心魔身,就是一种比香饽饽还要惹人垂涎的存在。
净涪心魔身还想要研究研究这胭脂天里的生灵,于是就收了那三色火焰,反手取出了幽寂暗塔来。
他随手将幽寂暗塔往天上一抛,便有灰白色的灵光从暗塔的每一层中扫出,不过是顷刻间,净涪心魔身方圆百丈范围内,直接就空了出来。
但饶是幽寂暗塔威能如斯,这些胭脂天的恶兽也不曾被吓退半分。那扫空了的百丈方圆很快又被后续扑上来的恶兽填满。
这些恶兽似乎已然不再在意其他,满心满眼就惦记着净涪心魔身的这一身血气。
净涪心魔身也不多作理会,他就立在原地,抬手摄了一只恶兽拿在手里,其他的全交给了幽寂暗塔。
反正就当前这些恶兽的实力,远未到能够冲击幽寂暗塔的程度。既如此,净涪心魔身哪里就会怕了它们?
他一意研究手上的那只恶兽。
恶兽被净涪心魔身的手牢牢镇压的时候,居然还极力张大嘴巴,想要啃咬近在咫尺的净涪心魔身的手掌。
不等它的努力完全失败,它又猛力抖动身体。原本自然垂落的、很是柔软的皮毛居然就在这一抖动下,直接变成了坚韧锋利的毛针。净涪心魔身拿住那恶兽的手,则在这顷刻间成了毛针的主要目标。
那恶兽的眼睛血一样的红,透着十足的戾气,竟是一副死也要汲取得一丝血气的模样。
净涪心魔身眉眼不动。
那陡然变化的毛针扎在他的手掌上,发出铿锵的一声锐响。
净涪心魔身的手掌完好无损,但那些毛针却是根根崩断,又被风一吹,飘飘扬扬地跌落在地上。
净涪心魔身只不理会,他查看过这只恶兽的四肢、皮毛,又伸手去撑开恶兽的嘴,打量过这恶兽的牙口。最后,他手微微用力,轻易将那恶兽的脑袋打开,去细看其中的结构。
即便是被净涪心魔身如此折腾,这恶兽彻底断气时候,竟也未有点滴血肉溅出。
净涪心魔身的目光停在了那恶兽头颅上缓缓向上飘出的似虚似实、半真半幻的血红气雾。
这气雾不像是血气,却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更重要的是,当这缕血色气雾飘飘荡荡地往上蒸腾的时候,它又与其他从这天地各处蒸腾而起的血色气雾汇成一道,无声无息地擦拭天穹......
净涪心魔身清楚地看见,在那些血色气雾与天穹相合时候,那天穹上又有某些冥顽不化的东西,与这血色气雾一道消湮了去。
这血色气雾,约莫就是这胭脂天用来消去玄光界暗土沉积的东西了。
净涪心魔身收回目光,转眼看向在兽海中护持住他的幽寂暗塔。
如果那些用以消去玄光界暗土沉积的血色气雾,就是这些恶兽战死以后出现的,那么这些血色气雾,到底是恶兽的精魄,还是旁的什么东西呢?
而,既然这些恶兽死亡会形成血色气雾,那么其他存活在胭脂天里的生灵呢?这胭脂天里的生灵,又是不是只有这样的恶兽?会不会有其他形态的生灵存在?这些生灵里,有没有境界深远的修士?......
在走过无遮天以后,进入胭脂天里的净涪心魔身有很多的问题,但他并不着急。
是的,他不着急。
挑事也好,践行自身道途也好,或是其他什么事情也好,急是没有用的,净涪心魔身,或者说净涪三身都很清楚。
现在他需要做的,是仔细看。
仔细看这魔门六重天,看这天地中生存、修行的生灵与修士,也看这建成了魔门六重天的诸位大神通者。
净涪心魔身将手一招,那原本悬在他头顶的幽寂暗塔便稳稳当当地落到了他面前,被他轻易摘了过来。尽管如此,这幽寂暗塔还是在不断地收摄那些扑咬过来、看似无穷无尽的恶兽,将净涪周身百丈方圆清得干干净净。
净涪心魔身细看过这些被幽寂暗塔圈禁在各层塔内空间等待他处理的恶兽,确定没有其他更具价值的东西以后,他随手一拍,幽寂暗塔中因为缺少了血气而安静下来的所有恶兽尽皆一个抽搐,直接倒了下去。
一缕一缕的血色气雾在那些恶兽尸体中飘出,要往胭脂天天穹去,却被幽寂暗塔囚锁了下来。
净涪心魔身并不在意那些持续被幽寂暗塔收入塔中又全部抽取去生命的恶兽,手指轻捻之际,便已将一缕血色气雾拿在了手中。
血腥味依旧直冲鼻腔,但这一缕血色气雾却意外的纯净透亮。
净涪心魔身琢磨得一阵,随后又是心念一转,幽寂暗塔那九层塔内空间里便即各有一个小池化了出来。那些飘荡在幽寂暗塔里的血色气雾被导引着汇入了那九口小池中。
或是血色气雾数量积攒到了一定的程度,引起了质变,渐渐地,那九口小池中竟是凝结出了几滴血色宝石一般的凝固体。
且在第一块的血色凝固体出现以后,那血色气雾凝结的速度竟然陡然提升,仅仅只是盏茶工夫,那九口小池里居然就铺了浅浅的一层血色凝固体。
净涪心魔身眯着眼睛细看那血色凝固体片刻,又看了看那仍旧源源不断、没有止尽一般向他汹涌扑咬过来的恶兽片刻,到底是将幽寂暗塔放了开去。
幽寂暗塔脱出净涪心魔身手掌后,又一次悠悠地飞上了净涪心魔身头顶。
它仍旧专注着护持净涪心魔身,将净涪心魔身护得滴水不漏,但这一回,即便有再多的恶兽猛力冲·撞过来,幽寂暗塔也只是放出灵光,将那些恶兽扫荡开去,并没有像先前那般,直接将那些恶兽收入塔内空间里。
净涪心魔身沿着幽寂暗塔为他清扫出来的道路往前走。
走得一阵,净涪心魔身停下脚步,转头往右边的方向看过去。
在他目光投落过去的那一刻,那处所在凭空出现了三个人影。
说是人,但却与人身着实有些不同。
他们也有四肢,有五官,不似无遮天里的那些大修士一样,只有一道光影,但这些胭脂天的修士即便与人形相类,也没有皮肤。串联在肌肉中的,是繁密的大大小小血管。
和正常生灵被完整剥去皮肤后的状态一般无二。
其实不仅仅是这些修士,就连那些一直追着净涪心魔身,想要吞吃他血肉的恶兽,在毛发之下,其实也是没有皮肤的。至于这些恶兽的毛发......它们那毛发是直接扎根在肉块里的,很是奇诡。
不过即便这三个修士看着与人类不甚相同,但就是净涪心魔身,在看过这三个修士以后,也都觉出一种赏心悦目来。
这其实不该怪净涪心魔身,实在是因为这三个修士的面目也好,体态也罢,似乎都契合某种道韵。在这种道韵的感染下,任是谁来,大概都要赞一声“好相貌”。
净涪心魔身转了身来,沉默看着那三位修士。
悬在他顶上、时刻帮他清扫前路的幽寂暗塔也终于能够稍稍停歇了。
因为在这三位修士现身以后,那些对净涪心魔身只有疯狂的渴求而无一点畏惧之态的恶兽,终于清醒了一般,或是夹着尾巴狼狈逃走,或是趴伏在地上,脑袋埋在身体下方瑟瑟发抖,总算消停下来了。
那三位大修士睁着血红的眼睛,站在原地打量净涪心魔身半响,又各各交换了一个眼神,才有站在最中间的那位大修士开口道,“净涪法师?”
净涪心魔身嗤笑一声,也没否认,只道,“看来,我的来意,诸位都已经知道了......”
那位大修士也咧嘴笑,只是那笑容比起净涪心魔身来,可就凶悍太多了。
“净涪法师近来在诸天寰宇中声名那般响亮,我等这些小修士,哪儿就敢轻忽了净涪法师去?”
净涪心魔身也猜到了,就道,“呵,我现如今也就只是一个小小和尚而已,连诸位的境界都及不上,诸位何必这般忌惮于我?”
“达者为先,净涪法师客气了。”那位大修士随意接了一句,就很自然地转换了话题,“净涪法师这回既大驾莅临我胭脂天,不如就随我等去坐一坐,如何?”
净涪心魔身随意地点点头,只道,“劳烦。”
人家都已经堵在前路了,难道他还能拒绝不成?
觑见净涪心魔身面上神色,旁边那两位一直沉默的大修士定睛看了他两眼,到底是压下了胸中激荡的血气,继续安静地跟在那位为首的大修士后头。
这三位胭脂天的大修士却不是将净涪心魔身带去他们的洞府,又或者是聚居之地,而是直接带着净涪心魔身到了胭脂天与另一重天的通道前。
净涪心魔身看了看那个不太明显的通道一眼,回头就看住那三位大修士,尤其是其中为首的那一位。
“所以,几位道友这是......”直接就想送我走?
净涪心魔身的意思,那三位大修士也是看明白了,为首的那位大修士再此咧开嘴笑。
他极力想要跟净涪心魔身表达他的善意,可惜这样的笑容几乎不可能出现在他的面上。
即便他的相貌能被任何一位生灵夸赞为“好相貌”,可或许是他自身的气度太过锋利,似那等柔软的善意,通常是还未上面就被那气度割裂得支离破碎了。
他自己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抽搐过几回脸皮还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后果以后,他索性就放弃了。
“净涪法师误会了,我等将招待净涪法师的地方择定在这里,不过是为了表达我等的善意而已。”他道,“只这一点距离,想来就算我等联通胭脂天天地意志对净涪法师出手,法师你也应是能全身而退的吧。”
净涪心魔身只是笑得一笑,没再说话。
这三位大修士就将净涪心魔身引到了一处亭台前,这处亭台很是宽敞,比起净涪心魔身先前在无遮天时候与宁康对坐的那处小亭大多了。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一处亭台虽则与无遮天那处小亭面积上相差甚远,可实际上在这迥异的风格外,还是能找到不少相似的地方。
净涪心魔身扫过一眼,就在那三位大修士的引领下,入了亭台。
亭台中早已安设了坐席,席间还设了小案,案上也备上了茶水、灵果等物什。
那色如胭脂的茶水茶香扑鼻,那茶香灌入鼻腔的时候,还能激荡胸中的血气,显然与那凝着浓郁血气的灵果一样,都是这胭脂天难得的灵物。
亭台里已经有好几位大修士在等候了。身形体态,俱都与那来迎净涪心魔身的三位大修士相差无几......
‘或许早年被丢入这魔门六重天里的人族,已经在这里形成了新的人族分支。’净涪心魔身往识海世界里说了这么一句,便就在这些大修士的邀请下入了坐席。
净涪心魔身坐下后,就冷眼看着那几位大修士依次落座。
茶水饮过一回,各各受用过一两个灵果后,净涪心魔身看向那些胭脂天本土大修士,只闲闲地端着手中的茶盏,并不说话。
几位大修士俱都与净涪心魔身通禀过名号,此刻见他这般做态,向那位名叫江想的大修士使了个眼色。
江想与他们几番暗下交流,最后却是眉关倒竖,再不看那几位同道,只望定了净涪心魔身。
“净涪法师来我胭脂天,甚至是来我魔门六重天,为的是什么,我们大家都知道,我也就不多费那些口舌了,只问净涪法师一句话,请净涪法师你老实回答我。”
净涪心魔身转了目光来看他,随意地点了点头,“请。”
那江想就问,“净涪法师是否会有改变主意的机会?”
净涪心魔身随意地摇头,只道,“或许吧,谁知道呢?”
那江想眯了眯眼睛,却品出了些什么,再问道,“净涪法师到底如何才肯改变主意?”
净涪心魔身这回没有回答,只是抬了目光来迎上江想的视线,微笑着问道,“事实上,不单单诸位有问题,便是我,也是有些问题的。不知道几位又是否能帮我解惑?”
那江想一时没有说话。
净涪心魔身也不理会他,近乎自顾自般地道,“我也不问诸位到底是如何知道我的行踪,又怎么确定我的目的了。”
这样的问题,问来着实没有什么意思。
“要问的话,便问些能回答的吧。”净涪心魔身道,“诸位拦了我,又问了我那样的问题,可我这里的答案到底如何,真的就能影响到诸位最后的决断么?”
“先前我走过了无遮天,无遮天的宁康请了我,如今我抵达胭脂天,胭脂天的诸位又来请我。”
“这两回相请,问题都是大同小异。”
净涪心魔身看向坐在江想身侧的那些形容与寻常人族不太相似的大修士,目光转了一圈,最后回到了江想身上,他笑道,“我其实也觉得奇怪,我的倾向,真的有那么重要?”
江想沉默片刻,却是道,“我等所以如此作为,也是因为实在不想与净涪法师你对立。如果双方能够商量的话,我等自然是更愿意与净涪法师你各退一步......”
净涪心魔身挑了眉,不甚客气地截断了江想的话头,“即便是你胭脂天?”
江想沉着眼眸,“我等如今就坐在净涪法师面前,难道还不够与净涪法师你展现我等的诚意?”
“你们的诚意?”净涪心魔身嗤笑一声,不闪不避地望入江想血红的双眼,“倘若诸位能够保有自己的自由,能决断自己的意志,那我尚且还会信诸位的诚意一分,但诸位......能么?”
江想也好,那几位一直稳坐在坐席间的大修士也罢,一时尽皆怒红了双眼。
因着这些胭脂天大修士双眼眸色本就是血红的,这会儿怒火在其中熊熊燃烧,却是又给这血眸沉了许多的墨色,狰狞到可怖。
然而,净涪心魔身又哪里会是这般轻易就被吓退了的人?
他随意将手中茶盏放下,从面前的果盘里随意挑拣一个出来,拿在手里闲闲地把玩。
江想等一众大修士好容易将怒火控制住,却又见净涪心魔身那般悠闲的姿态,顿时就有人从坐席上站了起来。
“既是净涪法师不愿意与我等一条生路,那我等便来领教净涪法师你的手段好了!”
“对,就让我等领教领教净涪法师的手段。”
江想坐在坐席上,垂着头不作声。
不知这位到底是不想阻止还是不能阻止,但都无关紧要,结果是一样的。
净涪心魔身一一看过以怒火点燃周身血气,以致血气冲天,激荡云霄的这四五位胭脂天大修士,目光最后落在坐席中间那个格外宽敞的空地。
“所以,诸位的意思是,要与我战过一场了?”净涪心魔身悠悠道。
江想仍旧没有说话,但仍旧不打紧,有人接话了。
“不错,既然大家谈不拢,那就依照我胭脂天的规矩来。”
净涪心魔身扬眉,“胭脂天的,规矩?”
江想叹了一口气,还是决定最后再努力一次,于是他就开口道,“不错,胭脂天的规矩。”
他接过话头,很是耐心地给净涪心魔身解释,到底什么是胭脂天的规矩。
“在我玄光界,暗土有六重天。六重天中,除了六重天里的生灵能自由行走外,但凡从暗土外进入我六重天的外来者,想要离开六重天去往他处,必得求取六重天意志的许可。”
“无遮天那边的天地意志如何让净涪法师你离开,那是无遮天天地意志的事情,但在我胭脂天......”
“净涪法师你且得留下足够的血气作为买路钱。”
“而且......”
江想顿了一顿后,提醒也似地在净涪心魔身头顶转过一圈。
先前在江想等人找到净涪心魔身时候,幽寂暗塔一直就在那个位置护持着净涪心魔身,虽然如今幽寂暗塔已经被净涪心魔身收起来了,但江想目光这么一转,净涪心魔身也就领会到了他的意思了。
“净涪法师先前收取了我胭脂天的东西,总也得还些什么东西来吧?”
净涪心魔身皱了皱眉头,“这倒确实是个问题。”
江想将净涪心魔身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却丝毫没有放松,恰恰相反,他又更警觉地盯紧了净涪心魔身。
“只不过......”净涪心魔身话风一转,却是道,“那些恶兽可不是我主动招惹的,是它们先找上门来,我单纯只还击。便是这般,也还需要我留下些什么东西吗?”
净涪心魔身面上很自然地显出了几分疑惑,他甚至还好奇地看向江想等一众胭脂天大修士。
江想板着脸,“那些恶兽找上净涪法师,被净涪法师擒下甚至是被杀,那确实也是合情合理,但诸恶兽乃我胭脂天所出,是胭脂天特产,更与我胭脂天的立足根本息息相关,净涪法师固然可以灭杀它们,却仍得交还它们的遗体。你无权私留。”
净涪心魔身笑了笑,声音轻而缓,“但它们是我的战利品。难道我连战利品都不能收取了么?”
江想顿了一顿,道,“可留下三分之一。”
意思就是说,剩下的那三分之二,还得给他们交出来。
净涪心魔身摇摇头,“那是我的战利品。”
江想本待要说话,另一边先前就已经从席中站起的两位大修士已经不想要跟净涪心魔身废话了。
“若净涪法师你不愿将那些血□□还回来,那便来战吧!只要你胜了我等,通道就在那里,你自可以随意离去!”
净涪心魔身定定看得那位极不耐烦、七情上面的大修士一眼,忽然缓和了面容,笑道,“既是胭脂天中的规矩,我不过一个客人,如何能轻易坏了去?”
“便就这样吧,我留下些东西,权当交换就是了。”
那位周身已经汇聚风云、叫嚣着与净涪心魔身战过一场的那修士愣了一下,险些没反应过来。
净涪心魔身目光轻转过席间悄悄泄气的诸位大修士,最后落定在江想身上。
识海世界里,自佛身那边传来的声音很是松了口气,‘我还道你是不是已经忘了当日了章法师的提醒了呢。’
净涪心魔身心下撇嘴,面上却半点不显,带着笑意很是友好地询问江想等一众胭脂天大修士道,“不知想要换取那剩余三分之二的血兽,需得拿些什么来呢?”
江想完全无视了其他几位大修士的眼神,只与净涪心魔身道,“净涪法师也知道,我胭脂天主修血气一脉,但凡是存留浓郁血气的天材地宝,我等都是愿意收取的。”
净涪心魔身闻言,面上显出几分难色。“存留浓郁血气的天材地宝吗?”
江想自然知道,以净涪这个佛门法师的身份,手上必定不会收藏有这类的奇珍,便体贴地道,“倘若没有这样的奇珍的话,那么若是可以勾连异空间的阵禁或法门,也同样是可以的。”
净涪心魔身脸上的难色越渐浓郁。
江想又道,“若这些净涪法师你都没有的话,那么清定心神、安守心境、震慑心魔的奇珍,便也都是一样的。”
“这个我倒是有一些。”净涪心魔身立时笑了开来,但他也没说给不给,只看向江想道,“江道友你想要的就是这个?”
江想只是笑,却没有说话。
净涪心魔身看了他一眼,问道,“按理来说,诸位有胭脂天天地意志护持,对于那样的奇珍,应是没那么迫切的需求吧?”
他的声音明明很是平常,眼神与动作也无甚奇异,偏生这话语落到江想这一众胭脂天大修士耳朵里,就是引动他们的心神,让他们不自觉地暗下权衡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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