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银:伏间的女仵作」

第七十九章:父女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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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立康气得胡子直抖,一把拍掉宗政广武的手,回喷。

那能怨我吗?敖国今年跟疯狗一样,到处乱咬。不但各种盘查严谨了许多,就连底层的那些平民,都对延国人的特征了解得一清二楚,你让我派去的那些人怎么藏?

你少找借口!就是你无能、没用!偌大的延国,你就找不出个没特征的?找不出来也培养不出来?一点儿消息都打探不到,要你何用?你知不知道我们派出去攻略的兵士在这一年损失了多少?这个冬天要怎么过,你说!宗政广武不依不饶。

你以为我没有吗?直接就在敖国收养孤儿训练、从延国的小娃娃抓起,你以为我没做?!可人家敖国也不都是傻子,他们发动了人海战术!

你知道什么叫人海战术吗?就是人盯人、人查人,人人可以怀疑、人人可以举报。举错不罚,举对重奖,你让我的人往哪藏,你说!那些被收养的,连老师都没了,谁去教,你说!

轩辕立康真是越说越生气、越吼越憋屈。

敖国今年像发了疯一样,无论城、乡、镇、村,只要有人群聚居的地方,就有那些官差们,整日里敲锣打鼓地到处嚷嚷。一嚷延国细作的特征、二嚷如何观察、举报有功等等。

弄得敖国从上到下,都跟安了千里眼、顺风耳似的。他派去的人稍有个风吹草动,就很容易被街坊四邻发现,然后……就没了。

他怎么办?能怎么办?精心培养出来的人手容易吗?就这么一个个地折在那里了。这些个军侯只会带兵打仗,什么都不懂,以为培养一个细作容易啊?他比他们都更心疼、更着急好不好?

以前打听点儿消息很容易,现在只要涉及朝政、甚至官员隐秘,都会被敖国的人像盯贼一样地盯着。就连他在敖国都城苦心经营布置多年的青楼、茶馆,前不久都让人给连根拔除了。他能怎么办?

最最令他痛心的还是敖国大将军水柏那儿安插下的人手。十个,十个被自小收养的、本来就是敖国的娃娃,经过十年精心训练,潜伏进水柏那儿的人手,在这一年间,全折干净了。

他们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盘查、避开了一遍又一遍的审核,可是,还是折没了,都折没了……

弄得他到现在都还没查明白,那水柏究竟是用什么样的手段发现他们的!这才是最最可恨的一点!

耳不聪、目不明,只知道人没了,却不知道为何没了,这让他再想安排,都不敢再有动作了。他能怎么办啊?

你少跟老子扯那些!反正没有对面的消息传过来,老子就按兵不动!宗政广武大巴掌一挥,叉腰转身。

他镇守东域,直面的就是敖国那水柏。今年派出的攻略小队,出去一个没一个。哪怕是走的最隐密的山道、快马轻骑,仍旧跟放出去的鸟儿似的一去不回。

他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什么时候敖国对延国的地形、地貌那么精熟了?他镇守东域几十年,也还没把那座绵延千里的界山沟沟角角彻底摸清楚好不好?尤其是界山另一边敖国的地势!

可敖国却明显很清楚,包括延国这边的!搞什么鬼?

要是不能把这一切探查清楚,他是真不准备再往里填人了。

行了!吵什么吵?这种事也能拿到朝堂上来吵?!

上方金座上的老皇帝,被他们吵得脑仁儿都疼。尤其是那宗政广武的大嗓门,更是跟雷声轰鸣似的,震得他脑瓜子嗡嗡的。

去年攻伐敖国的大型战事失利、今年东南域战事又损失惨重,国库都已经空空荡荡了。户司的天天来找他哭穷,他还想着再组织力量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呢,这儿就吵吵着不愿意出兵了。

延国想要安然过冬,势必就还得朝着敖国下手。因为南域和北域靠着的其他国家,不仅比他们延国还穷,更比他们还凶。而西域,则是无边无垠的大海。

威军侯,你不出兵,想让东域的将士和百姓都饿死吗?胡子都一大把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闹脾气。这个冬天,你还想不想好过了?

轩辕立康,你也是!明知道各路情报乃是朝廷的耳目,你就这样束手无策干看着?总得琢磨出法子来应对吧?

朕相信你们的能力,你们还是要为延国多动动脑的。

听着老皇帝的话,底下的人都不吭声了。

宗政广武想着要从哪儿捞好处,以便让将士们吃饱穿暖;轩辕立康则是在心里暗暗叫苦。他知道老皇帝这是有指责他不够尽心的意思了。

他是真冤哪。

继昭爱卿,你可是好久没来上朝了,朕正有事要交代你。老皇帝见下面都安静了,浑浊的老眼瞟了下方站着的人一圈儿,就看到了黑塔般的司寇继昭。

于是招呼他出列近前些说话。

欧阳老头儿的嫡二孙被毒杀,他哭到朕这儿来了好几次。也是一大把岁数的人了,痛失爱孙,朕也非常难过。

这案子,就给你去办吧。别敷衍了事、更不能掉以轻心,若是不能给相府一个彻底的交代,你这身朝服,可就穿不住了,知道吗?

臣,遵旨!

司寇继昭跪地领命。

其实他早发现欧阳老相爷和欧阳仲锦的爹盯着他好久了,意思很明白,这案子要交由他来查。

正好他自己也有这意思,现在老皇帝亲自吩咐了,他也就顺势接下。只是,他没想明白,欧阳德进看自己的眼神里,为什么有点愤愤然的味道?

是嫌他回来得太晚了吗?

他也不想的啊,要是早知道欧阳仲锦死了,哪怕是顶着层层追杀,他也会快马加鞭转向箩城的。

不……他要早知道欧阳仲锦会死,无论如何他都会将东方楠婴牢牢看住。

想到东方楠婴,他的十指就不由攥成了双拳。他希望那姑娘不要太倔强,不要撑着被用刑还死都不肯招认。希望自己下朝之后,就能收到牢院那边传来的好消息。

他有信心,即使是东方楠婴招认了,他也能保住那姑娘一条命。

谁家还能没点龃龉?哪个豪门、贵邸都是清清白白?他们刑狱司也是要吃饭、挣钱、好好活着的。想要捞点儿好处、又能卖个人情的事儿可并不罕见。

只要那姑娘招认了,于情、于理、于法,他都能有所交代了。

想着这些事,司寇继昭下朝的时候,步子就迈得很大,若不是在宫墙内不能奔跑,他就会跑得飞起来。

……

可惜,无论司寇继昭想得有多好,牢院里,正在受刑的水银,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双手被绑缚着固定在墙上,额角死死顶着墙面,背部,已被带刺的长鞭,抽得鲜血淋漓。

每一鞭下去,都会带起一溜儿的血肉飞沫,疼得她全身抽搐,脑子发麻。

内腑被震伤时翻腾的血液,从被咬破的唇角一侧涌出,成线型流淌。

她已经看不清周围的一切,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那一阵又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还能感觉到,自己依旧活着。

只是,进入肺脏的空气越来越少。她的呼吸,也逐渐微弱。

真是没用啊……连第一关都没能挺过去。

她嘲笑着自己,彻底昏了过去。

……

敖国西北边关,捍山镇。

正看着兵士们操练的水柏,心脏忽然一阵没来由地绞痛,痛得他忍不住捂住胸口,佝下腰去。

一旁的护卫队长吓得一个激灵,赶忙扶住,就要招呼其他人将大将军抬回营去。

水柏冲他虚弱地摇了摇头,腿一软,就地坐下。

从昨晚开始,他的心脏就隐隐有些不舒服。但是具体又说不上来,就是感觉有点儿慌、有点儿乱、有点儿隐痛和跳得仿佛挨不着地。

喊了军医来看过,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拿出女儿送的补身药,煮了也喝了,还是没有多少改善。

反而随着时间的过去,这种情况逐渐加重。

从朝阳升起的那一刻,他就开始后背出汗了。全是冷汗,密密麻麻的。

可是,晨练必须要盯着,而且那种慌乱,也让他在大营里坐立不安。他坚持着来到了练兵场。但现在,这种突如其来的痛感,还是令他承受不住。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

然而,他不知道这到底在预示着什么。

是女儿出事了吗?

怎么可能呢?她在山里,身边有会武的婢女,她虽然淘气,但不喜欢冒险。山林里虽然充满了危机,但她从不愿意拖累别人而任性地去试探。

那是家里出事了吗?

也不可能。那些人都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怎么都不可能引起这种反应。至于大将军府,有敖冽在,根本就不会有事。

就算有事,没了也就没了。他不在意。

所以,是什么时候留下的旧疾发作了吗?

可他不记得自己的心脏处,有受过重创啊?

忽听天空传来尖锐的唳叫声。水柏仰脖望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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