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矶的圣莫尼卡海滩上,一把太阳伞底下,席勒拿起一个椰子,喝了一口椰汁,然后摇了摇头说:“这椰子甚至不如岛上的那种……”
“这些都是速生的商业椰子树,甚至不是洛杉矶本地种的,味道当然不会好。”哈尔也抱着一个椰子躺在躺椅上说道。
躺在沙滩上,吹着海风、看着海浪,的确很令人放松,但是呆了没多一会,席勒就站了起来说:“一个老朋友约我吃饭,你要去吗?”
“不了,我要等待晚上的沙滩派对,洛杉矶的沙滩派对是很有名的,你不想等等吗?”
“我对那些吵闹的流行音乐没有兴趣。”说完,席勒就站了起来,转身离开了,他把椰子喝完之后,扔进了垃圾桶里,然后开车前往位于圣莫尼卡的一家家庭式海鲜餐厅。
他进入餐厅之后,报了自己的预约号码,服务员很热情的把他迎到了座位上,他在那里等了一会之后,另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克拉克把背着的书包拿了下来,坐到对面的座位上说:“教授,抱歉,我来晚了一点。”
“没什么,点菜吧。”席勒说完,对着服务员招了招手,要来了菜单之后,两人点了不少洛杉矶特色的海鲜菜肴。
“我很抱歉,教授,我不应该来打扰你的假期的,但是我的确有点困扰……嗯,如果你不愿意听也没关系,就当我是来旅游了一趟吧。”克拉克打量着这家餐厅,这里的装修别具西海岸的风味,他从来没有见过。
而等到菜品端上来的时候,他就被那浓浓的香味吸引住了,克拉克吸了一下鼻子,看到席勒拿起了刀叉,他才拿起餐具开始准备用餐。
“你会来找我,的确让我有点意外,毕竟,现在应该是田径队的备赛时期吧?你不需要训练吗?”席勒将盘子里的虾用叉子剥开,一边吃一边问道。
“本来我是在训练的,但是,突然有一群奇怪的人找上了我,他们说,希望我去解决一个危机,拯救美国。”克拉克叹了口气,满脸愁容的说:“我以为他们是骗子,所以很愤怒的把他们赶出去了,谁知他们真的是中情局。”
“因为第一次误伤了他们,我是有点抱歉的,所以,他们邀请我去用餐,我就答应了,他们订了一家高级餐厅,让我有点手足无措,那真是我吃过的最令我难过的一顿饭了……”克拉克的眼睛里满是纠结,他几乎把自己的所有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不得不承认,席勒真是太喜欢这样的病人了,他根本就不用说什么,甚至连问都不用问,克拉克就会一股脑的把所有事情都说清楚,甚至还会把自己的心路历程都说的明明白白。
“在吃饭的时候,他们提到了那起发生于墨西哥村庄中的屠杀案……”一提起这件事,克拉克眼睛当中的愤怒情绪变得更多,他说:“我看了之前的报道,看到那些图片的时候,我真的非常生气,我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人。”
“同时,我也很同情那些被屠杀的村民,很想要帮帮他们,中情局找上我,跟我说,他们找到了这场屠杀的凶手,但是,因为他们很狡猾,所以中情局对付不了他们……”克拉克的表情
</center>又开始变得有些纠结,似乎是觉得中情局说的话很荒唐。
“他们说,只有我才能对付得了那群邪恶的刽子手,他们希望我前往墨西哥拯救那些有可能会被屠杀的村民,也要拯救整个墨西哥和美国……”
克拉克深深的叹了口气说:“蝙蝠猫跟我说,他们完全是胡扯,他说中情局的这些特工逻辑一塌糊涂,连瞎话都不会编,但是……”
克拉克有点垂头丧气的,不断的重复着切食物的动作,他说:“好吧,我知道,我没有蝙蝠猫那么聪明,他们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还是更关心那些无辜的村民。”
“我知道,他们是想利用我的力量,甚至可能是想达成一些邪恶的目的,我知道,最理智的做法是完全不理他们,但是我就是有点……我觉得,如果我不这么做,会显得太冷漠无情。”克拉克已经完全没有食欲了,他把餐具放了下来,盯着桌子上的海鲜大餐毫无胃口,明明几分钟之前,他还感觉很饿。
席勒观察着克拉克,他觉得,克拉克这有点过高的道德底线,也不能完全说是家庭教育的结果,和他自身肯定也有关系。
他希望帮助一切他能够帮助的人,如果没帮到,他就会觉得是自己的错,但是哪怕是超人,一天也只有24小时,他并非全知全能,所以总会有帮不到的地方。
他没帮到的那些人可能并不知道还有超人的存在,所以,他们也不会去怨恨克拉克,可是,克拉克总是会无故的幻想,如果没有帮到这些人,他们会因自己的这种疏忽和遗漏,而遭遇更大的悲剧。
这种思想的内核,其实是被害妄想症的一种演变,即对于尚未发生的可能导致焦虑的事,过于严重的估计它们的后果,然后将这种虚幻的后果,可能带来的伤害,提前加诸己身。
人类的精神强度,注定不可能同时承受现在和未来的焦虑,克拉克现在就陷入了这种状态里,就算他知道,中情局根本就不安好心,但是他一旦想到如果他没去,会有更多的村民遭遇屠杀,他就会觉得非常痛苦。
”那么,你想去吗?”席勒问道。
“我的理智在告诉我,事情可能根本就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他们让我去,完全是不安好心,他们想要利用我,所以我不应该去。”克拉克皱着眉,显露出痛苦的表情,他的理性和感性情绪在内心纠结成一团乱麻,让他无从判断该采取什么样的行为。
“你内心中的不确定的状态太多了,你不确定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不确定村民的状态怎么样、你不确定那片大陆上到底在发生什么事、你不确定自己去了之后会看到什么……”席勒用叉子轻轻的敲了一下盘子,把克拉克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然后指向面前的一盘烤鱼说:
“你觉得这道菜怎么样?”
“我觉得……嗯,还可以,鱼应该挺新鲜的,但我不太喜欢这种做法,辣椒有点多。”克拉克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道,他不知道席勒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
“你看到了这一盘菜被端了上来,你看到了它的色泽、闻到了它的香味、尝到了它的味道,基于这些事实,你做出了一个肯定的判断,在
</center>这个过程当中,你感觉到纠结了吗?”
克拉克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说:“不,这没什么难的,只是一道菜而已。”
“现在你在做的事情,就相当于,你没有看到这道菜、没有闻过它的香味、也没有尝过它的味道,你什么都没做,只是凭空坐在那里,对于自己给不出一个判断而感到痛苦。”席勒插起了一块烤鱼,放在面前端详着,然后说:
“但事实就是,如果你没尝过,就是不能给出判断,上帝也是一样,谁都没法对一个自己从没看过、听过、尝试过的事做判断,不是吗?”席勒看向克拉克。
“所以,我应该去看、去听、去尝试?但就算我有这些事实之后,我判断的一定是对的吗?”克拉克问道。
“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这些事实会提供给人自信,让他们对于自己的判断有信心,如果你在收集了所有的事实之后还是觉得没信心,或许就是你的心态出了一些问题,你是怎么想的?”
克拉克又思考了一下,然后伸出手说:“如果一个普通人判断失误,那么他可能顶多是搞砸一项工作,或者闹出点乱子,最坏也不过是进监狱。”
“可我要是判断失误,可能会害死非常多的人,甚至毁灭一个国家,或许……或许还可能毁灭地球,我不知道,我完全不敢想象……”克拉克抿着嘴,他的神情一直有些忧虑,已经徘徊在了焦虑的边缘。
“看来,你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了你和普通人在力量上的差距,你觉得自己是个异类,想通过帮助别人融入人类社会,但又对失误之后可能产生的恶劣后果感到畏惧,因此完全不敢做判断……”
席勒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说道,克拉克的问题还是挺麻烦的,一只生活在蚂蚁群当中的狮子,因为物理存在状态的不同,很难通过简单的心理治疗去解决所有类似的问题。
“我能给你的建议只有一点,那就是,不论在收集完事实之后,能否做出准确的判断,还是先收集事实比较好,眼见为实,或许看过之后,你就会有不一样的想法了。”席勒说完之后,放下了刀叉,擦了擦嘴。
克拉克坐在原位深吸了一口气,他是很擅长听取别人的建议的,既然席勒都这样说了,他决定,还是先去墨西哥看看再说,反正对他来说,也不过就是飞一小会的事。
墨西哥政府和中情局不是没有想过利用空中力量,去搜寻那群令他们十分头疼的人。
但是,领头的那个人不知道得到了谁的指点,他进行的地下工作,是真正的地下工作,就是在墨西哥的地下。
之前讲到过,瓜达拉哈拉这个贩毒组织的老大加拉多,曾经因一起虐杀特工的案件惹恼了国会和中情局,整个组织受到了极大的打压,而时至今日,整个瓜达拉哈拉组织,其实已是强弩之末,马上就快分崩离析。
而这个时候,另一个著名的毒枭正在崭露头角,那就是“矮子”古兹曼,这位毒枭的名头,可比加拉多要大的多了,不过,他的确是曾经的瓜达拉哈拉组织当中分裂出来的一个成员。
瓜达拉哈拉气数已尽,而新的组织正在展露头角,
</center>古兹曼能够独领风骚,靠的不光是他的智慧和圆滑,也有他思路清晰的原因。
他贩毒的方式和其他人都不同,他不走水路,走陆路。
很多人都知道,海上贩毒虽然利润颇丰,但是风险也大,一旦被堵住,整船的货顷刻之间就会倾覆。
墨西哥所制造出来的毒品,没有那么严密的包装,一旦被扔进大海,是不可能有打捞的机会的,也就相当于,这一船的货都打了水漂。
禁毒战争期间,中情局和美国海军正是抓住了这一点,只要抓到毒贩的船,杀不杀人无所谓,货肯定是全部倒进海里。
这样几次下来,再家大业大也顶不住,瓜达拉哈拉会崩溃,也有经济上支撑不住的原因。
而古兹曼,他直接放弃了从海上运输,转而使用陆运,但是,陆地上的海关也不是吃素的,人体运毒效率低,不适合大宗货物运输,买通海关到稽查,需要大量资金,也不划算。
古兹曼所找到的这个新方法,就是挖地道。
当然,在遥远的东方国家,这已经称不上是什么新潮流了,但是在南美大陆,用地下通道来贩毒还是挺新鲜的。
古兹曼在圣地亚哥挖了一条地下通道,大量向美国运毒,这是已经被查证的事实,而且他在被逮捕之后,越狱的方式也如出一辙,那就是由他手下的贩毒团队挖出一条地道,直通监狱,把他救出来。
这只名副其实的地鼠,曾一度让美国政府非常头疼,地道这种方法就是前期投入大回报慢,但一旦建成,就非常难对付。
当然了,时值1989年上半年,矮子古兹曼还没有开始发力,圣地亚哥的地道还没有挖成,但是,在每一个以农业为主要产业的国家里,地窖都是不可或缺的储存设备,农民的劳动智慧不可小觑,当初的地道战,也就是由此发展起来的。
其实,奥利弗也没有想到自己发展的这次运动会这么顺利,在一开始,他自己都是懵懵懂懂的,只是怀着一种愧疚心理,想要补偿因奎恩集团贩毒生意而受到伤害的农民。
最开始的时候,他的西班牙语非常不熟练,只能夹杂着英语和手语沟通,好在,奥利弗也十分聪明,学习语言的速度很快,他只把最重要的话学的比较熟练,然后传达给他所认识的农民们听。
但是没想到的是,锡那罗亚州的农民,可以说是群情激愤,奥利弗第一次说出那句“暴力才是唯一的手段”的时候,就像是被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出来,他们都开始用西语不断的咒骂着,然后决定加入这次运动。
后来,奥利弗才了解到,这也与墨西哥政府最近的政策和当地的形势有关。
在此之前,墨西哥政府是有资本管制的,也就是说,外资不能随意进入墨西哥,但是在1989年,也就是今年,墨西哥政府取消了资本管制,大量外资涌入这个国家,其中包括许多短期投机投资。
对经济学稍有了解的人就应该知道,外资会弥补经常项目赤字,同时也会提高该国货币的币值,但是,币值一旦提高,墨西哥出口商品的竞争力就会被削弱。
而有了外资,
</center>墨西哥政府就过于低估了经常项目赤字所带来的风险,所以就会导致更大的赤字,那就需要更多的外资,出口商品的竞争力就会变得更弱。
经常项目赤字占国内生产总值达到一定比例之后,就会诱发非常可怕的崩盘,而历史也证明了这一点,1994年,墨西哥经济危机席卷全球。
刚刚放开资本管制的时候,最先受到冲击的就是本地的支柱产业农业,外资进入本国,除了投资现有产业,第一需求就是土地,而农民是以土地为本的。
更别提,墨西哥政府根本没有这个水平去监管所有外资,奥利弗认识的第一个农民,他的土地被卖出去了,但他本人完全不知情,而建起的工厂是个空壳,根本就不开业,也没有提供任何工作岗位,所以,他和他的妻子就都失业了。
他去别的地方谋生计,情况也是这样,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农民,而那些有正式工作的工人,所面临的情况也差不多,本地企业被挤压得失去了生存空间,但外资企业并没有提供给他们更好的工作岗位。
奥利弗发现,这些人没有读过理论,但是他们都通过自己的遭遇悟出了一个道理,那就是,面对这种情况,只有暴力才是唯一的手段。
而奥利弗所带来的理论,以及过人的智慧,为他们补足了最后一块短板,所以,墨西哥的农民和工人运动轰轰烈烈的开始了。
但是,此时的奥利弗还不是绿箭侠,他在荒岛只带了几个月,而不是几年,他的武艺还没有被磨练的非常优秀,虽然借助地下通道和本地人熟悉情况的优势,能够暂时的取得战术胜利,可很快,情况就变得艰难了起来。
美国政府、墨西哥政府、乃至于毒贩,全部联合起来打压他们,武力的不足是最重要的问题,奥利弗已经快把那几本书翻烂了,但是他读过的理论告诉他,生搬硬套是没有前途的,他必须自己找到一条出路。
可就在这时,想要收集事实的克拉克来到了这里。
还是那句话,克拉克一点都不笨,他非常聪明,比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聪明。
他只需要在天上仔细的观察每一个人的生活状态,然后就能够得出一个结论,农民和工人的反抗是正常且理所应当的,任何人在这种环境中,他们都应该反抗。
得出这种结论之后,克拉克当然想帮他们,可是他知道,不是把所有的毒贩全杀了就能解决问题,于是,他开始寻找一种更好的方法,就在这时,他发现了那个奇怪的活动与地下的组织。
奥利弗和克拉克接上头的时候,两人真是老乡见老乡,结果一问,你是席勒安排过来的,我也是席勒安排过来的,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埋头苦干吧。
克拉克的到来,弥补了最致命的力量问题,飞行、透视眼、力大无穷,眼睛能发射热射线,哪怕就是当个侦查员,也已经占尽优势了。
瞬间,局面就扭转了过来,奥利弗这一方变成了高歌猛进的一方,与此同时,更多的深受其害的本地人加入了进来,运动越来越火热,声势越来越大。
不出所料的是,国会慌了。
“什么?撤除所
</center>有监视人手,全部投入到墨西哥???国会是疯了吗???”凯拉对着电话那头高声说道:“整个东海岸有300多个重要监视目标,全撤除的话,我们这个阶段的情报怎么办?”
“情报?没了墨西哥,下一个就是美国,没了美国,要情报有什么用?”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很冷漠,他说:”我们已启动最高级别的紧急预案,就连莫斯科的许多人手都撤回来了,你觉得,大都会比莫斯科还重要吗?”
“莫斯科的人手都撤回来了??!!!”凯拉不可置信的说:”那几天之后的代表大会和就职仪式怎么办?不需要人盯着吗??”
”大局已定。”对面的人没什么感情的吐出了几个单词,他说:”我们已经完成了所有的工作,如果不是墨西哥出了意外,现在,战争已经结束了。”
凯拉深吸了一口气,说:”……我马上去安排。”
她挂上电话,闭上眼,喃喃自语道:“大局已定……是啊,大局已定。”
“大局已定?”
另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被吹散在西海岸的风里,缓缓消失无踪。
1989年5月26日清晨,大都会中情局驻地,凯拉拿起了办公室的电话,她说:“……人手已经调过去了,没错,我们会盯紧的……”
挂断电话,拿起了电视遥控器,电视打开之后,里面传来主持人极度震惊的语气:
“……在会议投票结束、且以多票获胜的情况下,发表当选感言时,一个身穿黑黄制服的不明人员闯入,克里姆林宫枪响……”
“……头部中枪,当场身亡。”
屏幕中出现了一张凯拉熟悉的脸,“啪”的一声,像是电话掉落在地上的声音,也像这无边赤海的狂澜,惊涛拍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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