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展亭笑道:「您是给我看相的么?」
小同子连忙道:「他是湖州的茶叶商。」
陆展亭含笑道:「就在前几天,我都还没想过会进了宫当了太监,你老早就已经知道我会是一个受人景仰的公公,眼光这么好,不去看相,却去种茶叶,岂不可惜?」
那瘦个商人极为尴尬,双手端着茶筒子,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陆展亭扑哧一笑,道:「我这个人就是爱开玩笑,你们以后要适应才好。」
众人立时舒了口气,纷纷道陆公公真是幽默。
陆展亭接过茶筒子,瞄了一下茶叶,笑道:「陆羽曾经说过採茶不易过早,太早则味不全,迟则神散,茶以榖雨前五日所采的为最佳,最有精气神,茶芽中以紫者为上。浙西的茶当然是湖州茶最好,这茶看起来倒是上品。」
钱商人立即献媚道:「陆公公当真好眼力,果然是好眼力,这是湖州谷中的野生茶,是茶中的极贵,又名鸟儿嘴。」
「鸟儿嘴?」
「是,是,那是说此茶生长的地方是野外郊谷,常人难以到达,唯有这鸟儿才有福一品,所以叫鸟儿嘴。」
「有趣,有趣。」
「公公,此茶在市面上要卖到一两黄金一两茶叶,可想此茶的矜贵。」
「一两黄金一两茶叶?」陆展亭面露惊色。
瘦个商人颇为自得,谁知陆展亭掂了掂,嘆息道:「这也有五百两茶叶,若是五百两黄金那多好。」
他一说,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还是那个茶叶商人反应快,从怀中摸出银票,上前握住陆展亭的手,将银票塞过去,道:「真没想到,原来陆公公是如此慡快之人。」众从顿然恍悟,纷纷解囊。
事毕,陆展亭剥着花生壳笑咪咪地对小同子说道:「没想到当太监也能发财,这一天的收入竟比我几年的俸禄还多。」
小同子替他将茶倒上,笑道:「公公,这算啥,等公公有一天当了内宫首领大太监,那才叫日进斗金。」
陆展亭歪在榻上,笑道:「看来我真是进了一行颇有前途的行当……」他的眼有片刻朦胧,但还等不到小同子诧异,他已经抓起银票塞到怀里,又抓了一把花生摇晃着出了门。
小同子跟着问:「公公这会儿去巡视吗?」
「干我最拿手的事。」陆展亭眯着眼笑道。
他先是一晃一摇地出了上书院的大门,往内医院里头去,还没进内医院的门,便见外头有一个面黄肌瘦的青年在假石上晒药糙,他回头一见笑嘻嘻的陆展亭,掉头就走。
「喂!」
陆展亭拦住了他,好像没见别人一脸的厌恶,搭讪道:「总不过,内医院庭试在即,你不好好的在家温书,还来这里打杂,不怕又不过?」
其实那年轻人叫宗布郭,是一个前金人。他虽然已是御用医士,但不知为何总过不了内医院的庭试,三年都只能在内医院打打杂。每日陆展亭见了他,就嘻笑着叫他总不过,所以宗布郭将陆展亭恨之入骨。
「我哪里像公公这么悠闲,内医院事多,走不开。」他将公公两字说得特别重,脸上一派幸灾乐祸解恨的表情。
陆展亭听了不答,继续剥着他的花生,宗布郭掉头没走两步,陆展亭突然大嚷道:「总不过,你掉了药方子了。」
宗布郭扭头一看,地下有个纸团,刚想冷笑一声,但眼神一动,将纸条捡起略略展开一看,连忙塞入怀中,再也不同陆展亭多话,匆匆走了。陆展亭在他背后轻轻一笑。
他就这么东散一张银票,西散一张银票,行到干清宫门口,见一大太监死命地抽打一个小太监的嘴巴。
他也不动声色,在一旁瞧了半天,突然开口问小同子,现在内侍太监是不是还有捐品级的,得到了肯定的答覆之后,就丢了几张银票给那小太监,让小同子立刻带他去捐品级。
小同子一头雾水地带着那鼻青脸肿的小太监去交了钱回来,陆展亭笑道:侠客小说网
小同子低声道:「这还不是呢,这要等上头的批示。」
陆展亭脸一沉道:「这准六品官是不是比正五品要大一点?」
小同子犹豫着点了点头。
陆展亭指着那大太监大喝道:「那还不跟我上前狠狠地打,重重地打!」
那大太监哭丧着脸,问为啥。陆展亭冷笑道:「不为啥,爷我今儿就是看你不顺眼!」
小同子吓坏了,低声道:「陆公公,这大太监可是总领大太监的侄儿?」
小太监也是吓得浑身发抖。
大太监见了不由得得意,刚说了一句:陆公公,回头我给你引见我叔,咱都是自己人,就被陆展亭一巴掌打得不分东南西北,摔倒在地。
然后,陆展亭上前一顿狠踩,冷笑道:侠客小说网他揍完了人,就拍拍衣裳扬长而去。
小同子见他边走边掏出银票,便苦笑道:「公公,这可是最后一张了。」
「那最后一张就赏你吧!」陆展亭把银票往小同子身上一丢,进了院门,爬上榻,拉过被子倒头就睡。
可天刚一黑,他的门就被踢开,几个太监将陆展亭从床上拽了下来,连架带拖地拉到了上书房,丢在了亦裕面前。
天已入夏,亦裕只穿了一件淡黄色的麻纱袍子,半倚在书桌前,在灯下看书。
他彷佛没看到被丢在地上的陆展亭,隔了半晌才放下书,用手捻了一下灯芯,将灯调得更亮堂些,然后笑着问陆展亭,道:「陆公公今儿过得还行吗?」
陆展亭呵呵一笑,刚想爬起来,又被那个太监按在地上。
亦裕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放手,陆展亭立即起身,先扭动了下脖子,才笑道:「回太子话,今儿我整理了一下奴才刚搬入的屋子,见了属下,聊了一点儿公事,下午看了点书,乏了刚想睡一会儿,就被带来晋见太子了。」
亦裕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老大一会儿,见他眼皮都不眨一下,便嘆气笑道:「都听人说陆展亭撒谎犹如家常便饭,脸皮比城墙还厚,没想到果真如此。」
「你上午游了御花园,喝醉了竟敢在御花园里呼呼大睡,还惊了王妃的驾。不但不知道失礼,还胡言乱语。」
「下午你敲诈了前去会你的下属,发了一笔小财,于是出门惹事,好端端地把干清宫的太监给打了,还替一个小太监捐了一个品级,是吗?」
陆展亭嘴唇一弯,咂了一下嘴,看他那神情似乎在说,你什么都知道了,又何须问我。
亦裕不知道是生气,还是觉得好笑,咬着牙道:「可我就喜欢你这张爱撤谎的嘴巴。」他这么一说的时候,脸竟然一红,眼神荡漾,他看着陆展亭的嘴巴,陆展亭心里一阵发毛。他不知道亦裕又打算如何收拾自己。
他刚往后退了一步,就被那几个太监抓住,生生地将他按住跪倒在亦裕的面前,揪住他的头发。身后的太监显然是会武艺,他的手在陆展亭的下颔一扭,陆展亭就只能无奈的张开嘴。
亦裕一笑,轻轻撩开袍子的下襬,他下面竟然什么也没穿。陆展亭不由得嘆气,心想普天之下,能在众目睽睽中,把强姦做得如此优雅的大概也只有亦裕。
亦裕冰冷的指尖轻轻滑过陆展亭的唇,沾了一下陆展亭嘴边流下的清涎,又轻轻地将那根食指放在嘴里。陆展亭光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真的来了兴致。
他拼命挣扎着挤出一个「慢」字,亦裕见了便摆了一下手,那个掐住陆展亭下巴的太监放了手,陆展亭一阵干咳,抬头笑道:「奴才撒谎成性,太子自然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对不对?」
亦裕微笑道:「自然,我很久以前就跟你说过,你迟早会落到我的手中,现在不是兑现了吗?」
「太子说过奴才需要修身养性对吧?」陆展亭咽了一口唾沫,道:「所以奴才谨从圣命,奴才跟佛爷起誓打今儿起斋戒了,这肉绝对不能进嘴……」他嘆气着连连摇头。
一瞬间亦裕的瞳子墨如点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怒到了极点。
但他却最终将下襬放下来,又坐回了椅子,拿起了书,淡淡地道:「陆展亭,你从今儿起搬到天字号书库去住,以后会由我的小厨房给你送吃的。
「从明儿起一日三餐顿顿青菜豆腐,我会提醒厨房可不要放一点油沫子,坏了公公的德行。」他转头对陆展亭笑道:「天字号书库收了我不少最近看的好书,书中自有颜如玉,想必展亭你会如鱼得水。」
几个太监押着陆展亭从还没有捂热的榻上收拾了几件衣物,陆展亭随手抓了那茶叶筒子,几个太监刚要夺下,他笑道:「茶叶,茶叶总是素的了吧。」
那些太监又瞪了他几眼,便推着将他一直送到了连着御花园的天字号书库。
陆展亭抱着包袱走进看库的值室。天字号书库收集的都是当今天子偏好的书,所以虽然叫天字号,其实却是书库中最小的一个,自圣武皇帝之后,这里就不再单独设太监看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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