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一声便见少年跪倒在地,膝行着向前抱住她的脚,绵软的身子贴着她的腿部,流光压抑住一脚揣开他的冲动,眉脚抽搐,浑身不自在。
“求您带我一同走吧!我和家仆走散,我如此这般得罪于他,在这里我也呆不下去了,求你把我送回西州十二洲西寻城就可以了,我家人得悉定会于重谢您的…”
流光扯出被他当抹布的腿,一言不发掉头就走,春桃十分机灵赶紧跟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少年立马伏在地上嚎啕大哭。声音让流光额头青筋乱跳只余想到一个词语-----震耳欲聋。
三个时辰之后,当他们一行人购买物资回客栈时,远远就瞧见胖胖的桃花阁掌柜站在门口便迎了上来。
流光直觉不妙,果见满脸无奈的大肚腩掌柜一脸为难,拍着肚子皱着眉上前道,“公子啊,您的伺童在楼上又哭又闹还,还差点就悬梁了,我们我们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啊。请您去看看吧,啊?”
流光抚了抚再次浮现青筋的额脚,镇定的看着哭了三四个时辰还是精神旺盛继续制造嘈杂的少年。以及一屋子这样那样看不出究竟曾经是什么东西的碎片。
转身直接吩咐道,“收拾东西,马上出发。”春桃同情的看了眼马上止住哭泣的怜香,应了声便转身和青练赤啸他们去各自收拾行李去了。
走之前司马祁宏还十分贴心特地给店家多留银子以示歉意。
流光趴伏在起伏的马车里,头枕在柔软的绒垫上,脑海中不由浮起怜香那双紫色的泪眼。真是个麻烦!袁家的人。只是…
流光微吸一口气,终于承认自己有一丝心软了。羽睫微睁,黑色的重眸深幽得看不见底。谁叫他是袁家人呢?让她不得不怀疑,尤其,在这个当口。董立宪那边有言余的安排,只怕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绝对不能在这时候出什么差错!
素手紧攥,似是,要说服什么似的。
一直以来,她都是这样,在心里画下一个圈。圈子里的人,她费尽心血去保护照顾,用尽一切手段也在所不惜。圈外的人,从来都是是漠不关心,即使是死在她面前,她也许,连眉梢也不会动一下。
独在楼中观外景,不闻墙外声声泣。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冷漠麻木的性格,怎么今天,忽然对一个陌生人心软了?就因为他长得像祖庙中熙氏一族的祖先?
她沉静的重眸定定的望去窗帘飘荡间隐约的夜色,寂静,辽阔。透着夜色的黑暗她似乎看到一些暗流正在涌动。而这些暗流,因她而来。无论任何事情或人,都将不会改变即要发生的事情,将要到来的洪流,是不会因为任何事情停下它奔腾的脚步。
耳旁忽然听到祁宏的呼唤声,“君侯,你快看,那边。”他伸头在外,看着后方,面上的惊讶像看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流光也探头看了过去,却不由楞住了。
一个衣衫脏污不堪的青色身影正喘息着小跑由小路绕出跟上了她的马车。月色中依稀可见他的锦鞋已经破烂不堪,上面黄泥满布,有一只甚至已经遗失。
“知不知道他是从何时起跟着马车的,”流光望着一旁纵马的青练。青练看了眼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赤啸和蓝河。一个望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个照常,一脸木头样。
青练驱马靠近说,“他刚刚便这样跟着了,大概是一开始就跑着追了出来绕小路跟老了上来,出城的路也不是只有我们走的官道啊,只是我们都怕主子你生气,所以不敢告诉主子您。”
她看了看流光微皱的眉,顿了下还是接着说,“主子要么还是带上他吧。反正也没什么大事,他没那个能耐坏我们大事。”
青练今日拘束得紧,知道她不悦,居然还是要为那孩子求情。
流光转头定定的看着那个一路小跑的青色身影,摇摇欲坠快要跌倒,却还是迈着艰难的步子往前追赶。可能是夜路崎岖,那个单薄的身子,终是越来越远。不知道被什么绊到了,狠狠地倒在地上。
流光皱紧了眉,一贯清冷淡漠的面容上此时带了一抹复杂,她咬了咬丹唇终是下定决心道,“停下。祁宏你过去看看他,把人带过来吧。”是福是祸躲不过,这个袁家小公子,既然出现了,跟着反而更好,至少不敢玩什么花样!
素手伸出窗外,比了几个手势。不会有过路人看到,在她那只纤手伸回后,一旁的树影间,数十个立在道路两旁树丫间,溶在夜色中身着黑色劲装,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身影,其中三个对着马车行礼后便消失不见。静悄悄的,只有夜风吹拂树叶的声音。
夜风凉兮,蓝河知道,主上这是在召一直跟随的暗阁成员去彻查这少年的身世了。夜色中,谁也没看到他面色复杂,握紧了缰绳。
一旁的春桃微笑着松了口气,祁宏则望出车窗暼了眼青练,低下头,抿了抿唇。蓝河还是木头样子,只有周身突然冒出的冷气告诉了大家,他很不爽。
只有赤啸今日一改嬉笑面孔,微皱眉看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怜香坐在马车软榻上,正脱了鞋子让春桃上药。一双紫色的眼眸包含无限委屈的瞅着流光,时不时发出痛楚的**。那呜咽声像极了一只控诉主人把他丢弃的小猫儿。瞅得人心都化了。
春桃祁宏都脸红红的,好想过去冲那张水嫩嫩的脸掐一把啊~!
流光则不痛不痒的执起手上杯子,优雅的喝着茶,顺便看书。好像那道含泪的控诉眼神对她毫无影响。只有她自己知道,当见到他终于平安,她一直压抑着波动的心,是如何落回胸膛的。
直到再次看到他的身影。
流光沉入自己的思绪,不由抬眼看了看惹起她烦乱情绪的罪魁祸首。
少年的脚在微微烛火火昏黄光下如同玉石雕琢而成般,白里透红,现在却更显得脚上的狰狞伤口疼痛可怖,伤口中石砾沙泥刺在其中,连一旁的祁宏都不忍看(祁宏貌似一直好弱哦到了后期设定,他会很是个狠角色。)流光放下书,抬眼望了过去,瞥见少年正咬着唇,唇角已经在烈日照耀下失水干裂了。
流光微叹口气,终是倒了杯水,递给怜香,少年脸色泛红的也没接过,弯下腰就着她的手便轻轻吮饮。春桃微微讶异的打量着两人间的互动。
主子居然对个见面不到一天的人心软了?真是奇闻。这个少年虽然有点古怪,可得主子另眼相看,也是他的福气了,主子定会护得他周全的。
夜幕已经降临了,在夜色中,熊熊燃烧的篝火发出明亮的光线和热气。附近没有可以投宿的地方,只得在这荒郊野外的干净处将就一夜了。流光这等挑剔的人都没有抱怨了,其余人除了怜香少爷外,更是不敢抱怨了。
一行人都疲惫的围着火堆旁,春桃和祁宏正在支起一口小锅熬粥,只是祁宏差点又打翻了锅子,自然又得了打猎回来的青练一顿好骂。
赤啸边处理青练猎来的野鸡野兔边取笑她不会做菜是个男人婆。
蓝河则安静坐在车顶,警觉打量四方。赤啸也取笑着说他是个吃白食的。
流光微微对着身边的怜香一笑,篝火明灭,勾勒着少女美好的侧面,半在阴影半为光。莫名带有一种魔魅的美。
“我可以叫你姐姐么?”少年满怀期待的看着她。
流光微微一笑,“可以是可以。只是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你要一定跟着我呢?你身为袁家公子,绝不会孤身一人在外。即使走失,只要到随意一袁家店铺家报出你袁家十三少名讳,只怕没人会不卖你面子吧。又何苦这样求着我。”侧目看着少年,似是倾耳等着他的回答。
怜香瞥了她一眼,展颜灿笑,“因为我知道我错过了呆在你身边机会,我会一辈子后悔的”,他微微侧过脸来,紫罗兰色的眼睛却居然看不到底,眸子晦暗不明,“我觉得你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就像上辈子已经有了深深的羁绊一般。我就是想呆在你身边,不想离开。我好像知道我要是现在离开了,可能我们就会再没有了解对方的机会了。”
说完微微一笑,就像作了场最美妙的梦一般,眼睛脸庞都亮了起来。
他们定定的注视对方,直到流光微微偏过头去。
“会带上你,纯粹是因为我们也是到西寻方向的,也不必言谢,举手之劳罢了。”冷漠的语句,微笑中含着疏离的样子,仿佛这才是真正的流光。
那眼神太明亮,太清澈。所以,太危险。
流光微微一笑,转头定定看着篝火。太危险了。
她并不知道,那个少年的身体里藏了一个怎样的灵魂。
月已上弦。
怜香已经在马车上睡着了,光明正大十分霸气的抢了她的贵妃椅和软垫,流光微微叹气。到现在她也没明白怎么就让这么个麻烦精粘上了。难道真的是他所说的,前世的羁绊,所以今生有孽缘?上辈子一定欠他好多钱。
扑腾着的拍翅声,是白鹰啸着飞入云霄。青练已经取下了鹰脚上的小竹筒,取出里面的纸卷。
“主子。侑鬼回消息了。”青练靠着车门轻声说,便见一只素白玉手从车帘中伸出。流光对她摆了摆手,接过青练放在她手中的纸卷儿。
上面细细些了两行字:袁怜香,袁家十三子,其母为异族人,因与人通奸被处死,此子由此不受宠,生性单纯娇弱,美色惊人。曾被袁家以物易物换取连城之宝五龙壁。
流光素手微微一紧,字卷化为尘灰,瞬间飞散空中。垂下眼帘,看着一旁拉着她的左手睡得香沉的少年,不由心中复杂,怜惜的感情油然而生,让她同情这孩子,不过她不抵抗这种油然而生的怜惜。
以物易物?这孩子也受过苦啊。难为他,还有那样清澈的眼睛。流光看着他熟睡的侧脸,纤手轻轻拂去他脸旁垂下的柔软发丝,发丝柔滑,居然带有点褐色?也是,他的母亲,是一个异族人啊。她轻轻的执起发丝,心中无限悲怜。
迟点,你就会失去所有,你会恨我么?
她眼神复杂的看着怜香。不过,你也不会多伤心了吧,毕竟,你曾被你的亲生父亲当成礼物送至他人府上当玩物啊。姐姐会好好照顾你的。
既然放心不下,那么要保护的人中算你一个吧,希望来日你知道真相,不要恨我就可以了。流光微微一笑,笑中有无奈,有疲惫。
她的手上,到底要沾染上多少鲜血,才足够?
她靠着车壁沉沉的睡了过去。一旁酣睡的少年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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