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咱们两个了呢。”
黑寡妇开口笑吟吟的,仿佛在聊家常。
徐司药却是激灵灵打了个寒战,道:“我……”她眼睛移动,道:“北宫奇也没死呢吧?你看,秦九九还在治他。或许他一时又活生生跳起来了呢?”
黑寡妇明知是她的缓兵之计,也好整以暇道:“哦,是么?那咱们一起去确认一番。”
说着她大大方方走向秦九九。徐司药看了汤昭一眼,拖后三五步跟上。
秦九九背对着几人,虽然自己摇摇欲坠,虽然已经听到了有人迫近,但她完全没有分心,还在用一只手艰难的救治北宫奇,仿佛这世界上只剩下一件事值得她做。
黑寡妇停在她背后,本是要看北宫奇死没死,如果没死她不介意补上一刀,但看到秦九九枯瘦的背影,突然有些默然,过了一会儿,方柔声道:“妹妹,他还有救吗?”
秦九九没有回答,此时北宫奇身上已经被缠满了白布,活像个造型诡异的布偶,这时,她突然站起来,道:“我求你一件事儿。”
她的口气这样理所当然,仿佛在和一个很熟识的人日常对话,但身后没有一个她熟识的人,也不知她是跟谁说的。
黑寡妇接过去道:“你说。”
秦九九一字一句道:“把他——放到我背上,我背他出去。”
黑寡妇打量着秦九九——这女子本来看着就病弱,二十岁的年纪生得像十四五一般,此时又加上伤残,被砍去了一只手臂伤口只是止了血,甚至没有休息一刻,此时她的肩膀单薄到不可思议,如何能负重一个成年男子?
她叹了口气,道:“你可以再等等。蛊斗马上就结束了,你代他认输,我也不追究你们了。等我去找老庄主,让他放开限制,送你们下山,寻个好地方备办后事。又或者你一定要亲手带他下去,可以烧成骨灰……”
秦九九大喝道:“他还没死!”声音尖利,仿佛撕开了嗓子。
黑寡妇嗯了一声。她此时其实已经离得很近了,借着院子里尚未熄灭的火光,她看得清楚,被包裹完全的北宫奇虽还有两个鼻孔在外面,胸膛都没有起伏,就算还有气,也没有几口了。
既然如此,又何必和这个执拗女子争执呢?
秦九九继续道:“我肯定能救他。只要……我现在出去找到那个人,就能救他!”
黑寡妇也很好奇,是什么人让医术高超的秦九九都寄予这么大希望?云州难道真有起死回生的神医?还是哪位剑客?
但此时她也不计较,反而从袖子里取出一卷蜘蛛丝,道:“这院子里有门板,你把他放在门板上捆好了,再用蜘蛛丝做个拖绳拖着走,更加省力些。但是必须等天亮,现在上下崖的索道停了,从悬崖爬下去有雷击之险。”
秦九九低头道:“谢谢。”
黑寡妇将蜘蛛丝给她,便不再说话,反而直接离开,她刚刚那点恻隐之心对于五毒会的头目来说已经过分,她已经确认了北宫奇无力竞争庄主之位便足够了。至于北宫奇生死,还有秦九九的生死,自然有秦九九负责。
她又看了一眼岳来,察飞烟已死,岳来本来也不能角逐惊蛰山庄之主,也是无关的人了。
只是,她还有一个疑问:察飞烟是谁杀的?
徐司药说不是她,这个从实力上来说多半可信,羽司晨都是刚刚招来的,徐司药单枪匹马,凭什么杀得了察飞烟?
也不是黑寡妇他们,这个别人不信还罢了,她自己是确认的。
金复生按时间来说不可能——他们第一个目标应该就是黑寡妇的房间,而且他和张文箭一起死在火里,说明他们动手的时候组合是全然无恙的。察飞烟那里还有岳来在,不至于无声无息杀了察飞烟还能立刻从从容容再去下一个目标。
那还剩谁呢?
是北宫奇和秦九九吗?
还是外来侵入的米护法?
从岳来的反应看,米护法可能性大些,可是他疯疯癫癫说话颠三倒四,似也不那么可信。
如果说,还有别人呢?
在这个院子里,是不是还有隐藏更深没有出场的某个人,是伺机而动的幕后猎手?
想到这里,黑寡妇心里沉甸甸的,并没有那种离着成功越来越近的喜悦。但此时面上不显,反而回来又看徐司药道:“北宫也走了,这回只有咱们俩了吧?”
徐司药再无借口,干笑了两声,瞄了一眼羽司晨。
羽司晨忌惮汤昭在场,不便直接传音,也给了徐司药一个颜色。
意思是:看你,你做决定,你要是拼命我也奉陪。
徐司药叹了口气,她虽是心狠手辣的五毒会人,但为人也很有义气,要不然也交不到这么多好朋友。羽司晨和她交往数载,是过命的交情,现在说生死与共也绝非虚言。然而正因如此,她又怎么能为一时意气就拉着好朋友送命?
只能退一退了。
当然其实她自己就是想退。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宽,轻轻一笑,道:“姐姐,咱们可是盟友啊,干嘛这样凶巴巴的?只剩下咱们两个,说明咱们赢了啊。当初你来我这里要结盟的时候,不就是为了今天这个结果吗?”
汤昭心想:原来尹庄主果然早有盟友,就是这个女王蜂。藏得很深呐。没想到这个盟约居然不是她求上尹庄主,而是庄主主动去求她的。
这可是真正的秘密盟约,不是北宫奇那种临时的儿戏,之前在外人面前一点儿也没看出来。黑寡妇甚至都没告诉汤昭。
本来这是最深层的秘密,要等着最后要发挥大用的,但还没等生效,其他的候选人都七尺卡察没了,直接快进到了有一无二的时候,再说破了就有些翻脸为敌的意思了。
黑寡妇笑道:“你一说盟约我想起来了。当时你信誓旦旦跟我说,你要单刀赴会,一个人也不带,转眼就带了这么一位好俊的小兄弟,可见你没对我遮遮掩掩,大有异心。你是不是还藏着几手,还随时能叫上几十个兄弟上来围攻我呀?”
徐司药跟着笑道:“姐姐太高看我了,哪里叫的来?规矩也不许。再说,有你……”她看了一眼汤昭,“有你在,就算再来一百个人又怎么样?还不是俯首称臣?”
黑寡妇却不许她委婉的表示,直接道:“那你呢?你如今准备怎样?我可要听你一句准话。”
徐司药咬咬牙,道:“我自然是服你的,蛊斗是你赢了。”
黑寡妇浅浅一笑,笑容中多少带点得意,但很快就收起,换成之前毫无真心的客套笑意,道:“你要服我,证明给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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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司药就知道没那么简单,按照五毒会一般的规矩,黑寡妇可以直接要她死,或者看似网开一面,但像猫玩耗子一样把她玩死。能够用难题逼着她彻底屈服已然是大发善心。如今且不管黑寡妇是什么意思,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于是她笑道:“请姐姐吩咐。”
黑寡妇不直接吩咐,反而指着那团未熄灭的火焰,道:“米护法,他是不应该出现这里的。”
徐司药不明白她突然转这个弯儿是什么意思,顺着她说道:“是啊,这本是咱们之间的事,外人不该进来的。他插进来简直居心叵测。”
黑寡妇道:“恐怕未必是他自己的意思,他没那么大胆子,后面还有人指使。”
徐司药道:“是……”刚说了一个字,脸色大变。
黑寡妇道:“咱们问问他去。”不顾徐司药脸色发白,看向四周,道:“可惜米护法都烧得干净了,找不到他的凭证。哦,那个斧头还没烧完啊。”
她指了指火焰熄灭,被烧得漆黑长柄大斧,道:“你去捡起来,擦擦干净,应该还能认得出是米护法的斧头,这就是现成的证据了。你提着这把斧头,咱们去找人评评理去了。”
徐司药颤声道:“你疯了?你找谁去?你不要命了?你不要命我还想要命呢!”
她万万没想到,黑寡妇竟然直接要找老庄主去,是她赢了区区一场蛊斗就飘得找不着北了吗?惊蛰山庄上下,谁敢碰没死的老庄主啊?
黑寡妇柔声道:“司药,人有几条命呢?”
徐司药抿了抿嘴,道:“一条。”
黑寡妇娇笑道:“是啊,既然是一条命,你不听我的,不也是不要命吗?这一条命只能丢一次,何不先顾眼前呢?乖,把斧头捡起来,照我说的做。”
汤昭看着她步步紧逼,把之前的盟友如粘在蜘蛛网上的虫子一般一点点捆死,脸上犹然是那副娇滴滴的神情,心中有点发麻,就觉得——挺鬼畜的。
不过带着证物去找孟天声,本也是计划的一环,叫上徐司药也很正常。汤昭自不会觉得黑寡妇不能伤害一位五毒会头目“脆弱”的心灵。
相反,他还帮黑寡妇盯着羽司晨。这位看起来没什么城府,万一上头可不好,须防着他铤而走险。
但现在看起来,羽司晨也还算隐忍,没有额外的表示、毕竟都是江湖人了,血性和忍气吞声需要兼具才能活得长久些。
黑寡妇言语催促,徐司药违抗不得,只得将斧子捡起来。她身材矮小,那大斧快比她人还高了。
“嗯,很好。”黑寡妇笑道,“现在,去开门。”
徐司药拖着大斧,来到别院门口,别院门锁着,她也没问黑寡妇,自己准备噼门。
这时,就听有人道:“我也去。”
徐司药回头,却见刚刚只管喘气的岳来持剑走了过来,剑刃上血迹殷然。
黑寡妇道:“岳小哥干嘛去?”
岳来压着嗓子道:“察堂主被那个混蛋杀了,我只报了小小一点仇恨。他背后还有人主使,那个人也是仇敌,我一样要杀了。”
黑寡妇诧异道:“你还挺忠心的。”
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至少也多一个炮灰,她自然不反对。
徐司药顺水推舟道:“你来开门?”
岳来道:“你的斧子更适合噼门。”
徐司药呵了一声,高高举起斧子,要往下噼去。
正这时,只听吱呀一声,大门从外面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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