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了?”江神逸讶然,“是什么意思?”
云西雁道:“就是把画骨楼砸了,以后他们就没这个门派了。”
几人都十分吃惊,江神逸奇道:“就你一个人吗?”
云西雁道:“就我一個人。其实也是占个便宜吧。我到云州的时候还早,想着去画骨楼看看,看到底是哪种势力能养出易知心那么个王八蛋来?没想到那里正在闹内乱。哈,你是不知道,画骨楼就那么几十个人,居然分成几派打来打去。而且他们符剑师自己不动手,却叫手下抽出骨头来打架,不把他们当人,满地白森森的骨头,还挺恶心的。”
江神逸没见过易知心,说起骨头就想起了曛城之外的骷髅大军,不由得皱眉,本能的反感。
云西雁道:“我一看就觉得他们都不是好东西,先把那些家伙都扫开,然后把他们的那栋楼给推倒了,说道:‘都给我滚,从此没有画骨楼了。’也不知他们听不听我的,反正当时也没人反对,只是一哄而散了。想来他们是答应了。”
她说的轻描淡写,但当时的情况肯定是发生了一场大战,战斗的过程无人知晓,战斗的结果倒算得上一件江湖传说。只是符剑师势力远离江湖,虽然云西雁战绩惊人,也不大能借此扬名立万。
但凭这位姐姐的实力和她那种莽劲儿,在江湖上扬名还不是迟早的事儿?
江神逸啧啧称奇,但也不放在心上,就当听了个奇闻异事,道:“你小心吧,说不定人家还有落难弟子复仇记呢。我负责迎接你们几位去会场,你们是坐一个舱呢,还是三个人坐一起?”
他说罢取出一个银白色的珠子,一晃之下珠子变大,仔细看时,却是由一圈圈风缠绕而成得银色座舱,打开一条缝隙,只见里面铺着柔软的坐席,一个珠子就是一个房间,看着很是舒适。
花容夫人和云西雁看向那位荀女侠,她年纪最长自然要先说话,荀女侠笑道:“咱们上山还有聊的时候,老身精神不济,路上想补个觉,就一个人做一间吧。”当先上了风珠。花容夫人向云西雁眨眨眼,自己也上了一个。
云西雁松了口气,她算得上半个自来熟,但毕竟这两个人都有年龄差,聊起来费劲,尤其是那位老妇,气度雍容,能和小辈们说说笑笑,但总觉得她身上带着一股严肃,令人不敢在她面前放肆,不自觉束手束脚。这时独享一个包间立刻仿佛卸下了枷锁,跳上一个银珠,四处摩挲,又在座位上墩了墩,很是新奇,更道:“这里头向外看竟是透明的,外头看里头看不见,里面看外面一清二楚,这又是什么符式?”
江神逸笑道:“这是我们研究出来的观光符式。单向透明。”他没具体解释符式原理,反正云西雁也听不懂,“你装饰家里的时候想要的话可以联系白玉生晖,我们店里也做装修的,可以做整面的观光墙。”
云西雁打量着他,陡然察觉到他变化远不止一点手段,道:“这东西挺贵吧?老姐我是个穷人,当不上你们的贵宾了。最多就花几个酒钱——怎么样?晚上要不要喝一杯?”
江神逸叹了口气,道:“算了吧,我事情太多,根本抽不出时间。你看我眼圈都黑了,这都是睡不好觉的缘故。”
云西雁仔细打量他,笑道:“没看出你眼圈黑了,倒是觉得你和之前不一样了。”
江神逸道:“怎么不一样?”
云西雁沉吟道:“说不好,只能感觉出你比以前强大了。又或者我成了剑客之后变得敏锐了,反正感觉你很强。”
江神逸微笑,没有说破——如果说他有比以前强的地方,那就是魂魄更强大了吧。
半年多的时间,他终于摸到了自己想要摸到的那道门槛。
这边云西雁上了银珠,江神逸正要升起,突然那荀女侠的银珠打开,露出老妇人的脸,笑道:“江小哥,老身依稀看着,那鸟背上还有其他人?”
江神逸回头一看,道:“是啊,这是今天我早上去接的贵宾,不喜欢坐风舱,说是坐在鸟背上视野好。其实风舱视野更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他这些日子除了接待宾客还负担了一部分店里的工作,开始还不习惯,到现在广告词已经张嘴就来。
那老妇人凑前看了好几眼,道:“好像是个高个子和一个小女孩儿。他们能上,老身能不能上去坐一坐?”
江神逸有些无奈道:“这不大好。那两位大人算是我们的人,所以无所谓坐在哪儿。那个位置其实不好,被风吹得厉害,论理不应该让客人坐的。”
老妇人蹙眉道:“大人?什么大人?”
江神逸道:“检地司的大人……哦,也不能算是了。他是我师弟的一个老师,另外一个是我朋友……”
老妇人摇头,道:“检地司……算了,既然是他们,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说罢退回银珠内,顺手关上了门。
江神逸也不介意,手指一勾,三个风银珠飘起,往电鸟的方向飞去。
此时雷鸟周遭已经缀满了大大小小的风珠,仿佛群星绕日。江神逸坐回雷鸟头顶,道:“走吧。”
雷鸟展翅而起,风珠伴随,在空中如一道蓝色的霞光,离开了润草渡。喧嚣远去,草木静静等着下一波客人。
雷鸟起飞。云西雁隔着观光窗鸟瞰山峦起伏,山顶犹有白雪皑皑,这景色比昆岗少了几分沧桑,多了几分俊秀。她开始看着觉得壮阔,然而不久慢慢觉得单调,再加上风球之中不算十分安静,有些单调的风声噪音在耳边嗡鸣,渐渐觉得困倦,不知不觉睡着了。
离着铸剑大会还有八日。
九皋山余脉的一处背阴的山坡上,生长着大片郁郁葱葱的树林。
虽然这个时节正是九皋山植被最好的时节,但这里毕竟地势太北,山峰顶上常年积雪,雪线以下也以松树林为主,松绿深沉,甚少这样绿的鲜艳好看的树林。何况这里是山坡的阴面,本该草木稀疏才对,哪里像这样,远远看去就像雨水丰沛之地的大森林一般?
像这样的森林,一般都是生机盎然的,有鸟雀在枝头鸣叫,兔鹿在林下觅食,猛兽在灌木中蹲伏,猿猴在树梢间跳跃。更不必说虫豸蝼蚁之类,都是这生机的一部分。
然而这森林却一片死寂。没有风吹草动,没有鸟鸣虫声,没有一点儿生机,这是一片绿色的沙漠。
树林当中树木看似杂乱,似乎又有微妙的章法,盘绕仿佛迷宫一般,最中心却藏着一座大寨。寨中是军中常用的大帐篷。
帐篷中,一个顶盔掼甲的高大身影端坐。
“上柱国。”一个年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那盔甲人不必回头,就知道来者是这大寨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他在此地的副将,也是他看好的继承人,他沉声问道:“殿下怎么样了?”
年轻人的声音很是古怪:“还是老样子,神神叨叨,没精打采的。我瞧他一时半会儿上不了阵了。”
上柱国眉头一皱,道:“那就别理他了。亏我以前在龙庭听到晟王殿下的贤名,哪知闻名不如见面,居然是这样不成器的……他不上阵正好,省的他在旁边妨碍,叫我也落得北方上柱国的下场。咱们三路人马已经整装待发,也不需要他指挥。你的队伍准备好了么?”
那年轻人昂然道:“早准备好了。我已经与鬼推磨结算任务,所有的鲨鱼都准备好置换,只等潜入深海。”
上柱国道:“很好。这回你来率领内路,带着请帖从正路光明正大的进入琢玉山庄。少将军率领外路人马从外围突击上山。最后一路则由那个人带着,做摧心一击。齐头并进,何人可当?”
那年轻人忽然默然。上柱国道:“怎么了?”
年轻人叹道:“我觉得,这次行动我也好,少将军也好,虽然殚精竭虑的准备,却只是为那个人做嫁衣罢了。”
上柱国一笑,这话虽然是私心,但私心人人都有,尤其年轻人需要上进,私心也是动力,道:“你不要管那位。他早晚会走,不会留在云州,到时自有他的位置,只是这此行动必须用他罢了。你的对手是少将军,莪这个上柱国的位置终究你们中一个人的。而我,更看好你。你是万里挑一的天才,这样年轻就是剑客,几年之后做个名副其实的上柱国绰绰有余。”
年轻人略赧然,道:“属下惭愧。上柱国春秋正盛……”
上柱国好笑道:“我也没说我要死啊。只是后浪推前浪,也该到你们年轻人的一代了。我是不介意云州出一个最年轻的上柱国的。这回行动势在必得,你们两个谁立下更多的功劳,谁就是我的继承人。”
那年轻人叉手行礼。
上柱国最后道:“这回那位且不论,你们两个两路都不容易。外路更难,内路更险,都有发挥的余地,也都有十足的危险。若你们其中有一路遇难,我不会出手相救的,我只会在关键时刻行雷霆一击。你们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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