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七天,汤昭背脊一下子直了。一股危机感瞬间压上心头。
虽然他也知道一日日期限逼近,但终究是个模糊时间,就像秋后问斩,没准日子还好,要明确说七日之后就要杀头,那感觉又完全不同了。
眼见刚刚还和自己扯淡的汤昭一下子坐立不安起来,刑极笑道:“怎么,还没准备好?”
汤昭无奈道:“哪能准备好啊?感觉永远都准备不好。我天天练剑,可是离着剑术高手还差得远呢!而且拿着木剑天天劈空,到时候就能上场斩妖除魔了吗?我只远远见过一只魅影,连天魔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我好虚啊。”
刑极道:“这个怪我,这些事情早就该告诉你。”说着抛出一册书卷,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分量着实不轻。
“这是昨天刚赶出来的资料,包括了魔窟的情况、咱们自家的部署还有敌人的资料。这回参加的检地司成员人手一份。你也属检地司统属,自然也有一份。你这份我额外作了注释,注明了一些常识问题。”
汤昭掂着这份两指厚的大部头,这玩意就算认真看一遍也得两三天的功夫。封面上四个大字“内部资料”,落款是“擎天寺”。
刑极道:“内部资料,阅后即焚。其实也无所谓,就这么几天了,有耐心看完这么厚书的人可不多。你说这擎天寺,回回印这么厚一沓资料,谁看啊?显摆自己经费多是吧?我属下那些大老粗,当初司里怎么教他们读书来着?一个个好似不认字似的,都等我会上讲解,浪费我的时间。还是你省心,把书往那里一放,自己就能看懂。”
汤昭觉得他在说风凉话,那股恶劣劲儿又冒出来了,有个冲动想把这本书楔他脑袋上。
但愿这玩意儿写的通俗易懂,不然他还得看眼镜注释或者问平江秋。攒着问题最后问刑极?谁知道最后哪儿逮他去?
“还有……”
汤昭道:“能不能把那把黑白剑先给我,我适应两天?术器和那把剑还是完全不同的吧?到时候不顺手怎么办?”
刑极叹气道:“这其实是合理要求,可惜这把剑太珍贵了,不能留在你手里。不然稍微有点风声,三更半夜从窗户里蹦进来一两个剑客,把你‘呃’——”他用手一划,“我可来不及救你。”
汤昭心想:你不把剑放在这里,难道就不能从窗户外往里蹦剑客高手了吗?黑蜘蛛山庄现在很安全吗?
刑极安抚他道:“你先自己看几天。再过四天,离着魔窟还剩三天时,我把你带出去,把剑解封,全交给你,再指点你一步步掌握那把剑。这是我答应你的,绝不反悔。”
汤昭放下心来,他已经有了好几个指点过他的老师,但他莫名觉得眼前这个略不着调的人最厉害,包括剑侠平江秋在内,可能是因为性格问题,越是跳脱越让人觉得高深莫测吧。
他好奇道:“大人,你是剑客吧?那把剑的主人也是检地司的吗?”
你的剑是什么样的呢?
他还想问这句,当然没有问出来,那可太冒犯了。
因为每把剑不同,剑的情报是很重要的,除非自己泄露,否则一般人还是不要打听的好。这就跟江湖上不要随便询问别人武功路数是一样的。
当然,悄悄叩剑不在其中。
刑极坦然道:“我当然是剑客。”他点了点那本《内部资料》,“里面有我的资料,还算详细。按规矩都要介绍的。若是将士连他们的统帅是谁都不知道,那还能上战场吗?”
“至于那把剑,不说主人——汤昭,剑没有主人,我们是剑客。剑与剑客不是主从关系,应该说是主客。那把剑是一位前辈的,我……”
他露出追忆神色,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曾经追随的一位镇守使。当然,他可没我这么混蛋,推小孩出力,而是一直替我和同辈们遮风挡雨。我从小就立志追随他,最好长大了成为他麾下一支利剑。可惜他后来殉职了。”
他轻轻搭上汤昭的肩膀,神色难得严肃,道:“汤昭,你所持的是一把大英雄的剑,也是凝聚英雄所有心血正气的正义之剑,一定要好好珍惜这次机会。”
“持这把剑,你也只有一次机会。”
“汤昭这小孩儿真有意思,我看他有点闷闷的,以为他不爱交流。没想到他会主动请求你救一个小蛛崽。他那种性子还能和咱们山庄的崽子们交朋友?”
圆晴低眉顺眼,道:“这本来不合规矩。只因您提前吩咐,我才答应了他。”
黑寡妇嗯了一声,道:“小事而已。答应呗。”
圆晴偷眼看了一下黑寡妇,她是黑寡妇贴身侍婢,虽然敬畏这位主人,但因为亲近,有时候也是能说一些心里话的,道:“奴婢以为,若是您当真看好那姓焦的小子,顺水推舟放他一马,那也不算什么。但只为了做检地司和汤昭的人情,似也不必……”
黑寡妇眼光一瞥,道:“有意思。我还以为你也挺喜欢汤昭,乐意做这个人情呢。”
圆晴道:“他生得好,还挺有礼貌,我也不讨厌他。但他是检地司的人啊,我何必给他做人情?”言辞之中,对检地司三个字极其嫌弃。
黑寡妇也不在意,基本上黑蜘蛛山庄上下每个人对检地司都是这个态度,只不过随着检地司对合阳县连番清扫,敢当面不满的人越来越少而已。
江湖上的人,怀德不怀德不说,畏威肯定是会的,不然活不到那么大。
现在山庄上下的态度是:横竖就几天了,时间一到检地司自然滚蛋,大家忍忍就过去了。
黑寡妇眼睛微眯,道:“汤昭的人情可以做,至少不亏。至于姓焦的小孩,也算有趣。我们庄里居然有人看到别人被偷袭,第一反应是提醒,甚至冒着自己受伤的风险阻拦,这不有趣吗?”
圆晴立刻道:“倘若是我,为您阻挡袭击就算丧命也在所不惜。”
黑寡妇不为所动,道:“我是你主人,自然不同。倘若圆羽有危险,你会冒险吗?”
圆晴默然,她当然不会。倒不是她异常冷血,而是她从黑蜘蛛山庄的选拔体系里出来,踩着同辈的累累尸骨,压根从思想里断绝了“友爱”这个概念,最多懂得“效忠”罢了。
这么说焦峰确实少见,可能是因为他天资高、实力强,不必把自己逼疯就能脱颖而出,保留了一些朴素的良心。
但这样的人在五毒会的评价系统里……
园晴锁眉道,“那小子根本不合格。心不狠,手不辣,再高的天资也不能成器,如何放出去拼杀呢?到时候别误了事。”
黑寡妇道:“放出去杀人不合格,放在我身边守护最合适。难得能在自己人里找出来懂得‘挺身而出’的人,人才难得啊。我的安全交给这等人才安心。”
圆晴不说话了,她心底还是不认可,就算是“合格”的五毒会弟子,也知道为主上挡刀子,怎么就不如焦峰安心了?
她心中不免愤懑,更生出一丝恐惧——作为庄主的贴身侍婢,她敏锐的察觉到这位庄主其实并不喜欢标准的五毒会弟子,甚至有些嫌恶他们,尤其在刑极到来之后,表现的越发明显。
圆晴心中害怕,一是怕庄主厌弃自己这样标准的五毒会人,二是怕山庄上下知道了庄主的私心会爆发大乱,把她也牵连进去。
她此时深恨刑极,此人傲慢无礼,横行霸道还罢了,更不知给庄主灌了什么迷汤,把庄主带歪了。
当然是刑极带的,难道还能是身为五毒会嫡系,连惊蛰山庄都有门路的庄主早就讨厌五毒会,只因这回刑极来了,有了支持才表现出来了吗?
黑寡妇道:“过两日你去告诉汤昭,说我看在他面上,给焦峰多一个机会,保他不死。”
圆晴强行拉回思路,赔笑道:“您还特意去告诉汤昭,可真是厚爱。”
黑寡妇道:“人情送到嘴边,就领了呗。惠而不费。汤昭啊……虽然现在不算什么,但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如果有一天……”
她不自觉的回手,抚摸着架上一本书。
圆晴目光悄悄看向那本书,她知道这是庄主最喜欢的一本书,好像是给小孩儿看的故事书,描绘天上飘着一个仙境,一个梦幻城啥的。
她也不奇怪江湖闻名丧胆的黑寡妇居然看这种小儿书——别的书多枯燥啊,看小孩儿书消遣不很正常?
黑寡妇自语道:“其实还可以再下点儿功夫。这个月我也太忙,没去联络感情,现在得补一补了。可惜他什么也不缺,要不要带他出去玩玩?”
圆晴更没法说话了,总不能说:“庄主您亲自去和那小鬼联络感情?不会太掉价吗?”
黑寡妇微一回头,道:“你去放个风声,敷衍完刑极这一波,黑蜘蛛山庄全体备战,攻打金蟾岛。”
圆晴精神一振,惊喜道:“金蟾岛?不攻打铁蝎堡吗?”
黑寡妇淡淡道:“铁蝎堡?都快给检地司推平了,铁蝎子也死了,有什么好打的?到时候发悬赏,铁蝎堡的一切任由山庄弟子自取就是了。打完金蟾岛,合阳县五毒会不就剩我们一家了吗?去,叫他们准备起来。省的无事生非,给我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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