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亮，雨水却是还在淅沥淅沥的下个不停。

破败的小庙中，江明被一阵寒意给冻醒。

“好冷。”

下意识的蜷缩了一下身子，江明睁开模糊的双眼。

只见昨晚燃烧着的篝火，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被浇灭了。

房顶上的雨水顺着裂缝，还在一个劲的往灰烬上浇灌，尽管火焰早就灭了。

“真是晦气。”江明啐了一口这贼老天的气候。

之后江明又看向一旁的狗剩。

“狗剩你怎么样了，好些没？”

“我......没事......就是有点......热。”狗剩听到江明的呼喊，眼皮很是艰难的抬起了一下，之后又重重落下。

热？

这下着雨的天，怎么会热呢，冷得直想让人往身上多加衣服还差不多。

听到这里，江明直接将手放到狗剩的额头上。

烫，好烫。

狗剩这是发烧了......

是了，昨天挨了一顿毒打，让本就身子薄弱的小乞丐身体受了一定程度的伤害。

回来的路上又碰上了下雨，淋了个通透。

别说狗剩了，江明没有因为淋雨着凉而感冒，就算是万幸了。

望着躺在地上的狗剩，他嘴唇无色，面容苍白，蓬头垢面下的脸庞，没有一点精气神。

江明内心忽然生出一股伤感，狗剩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他抓紧又从一旁拿出些干燥的柴火，重新升了一堆篝火。

温暖的火光亮起，让这个破败的小庙中，多了点温暖。

狗剩似是感觉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他缓缓睁开眼，久久不肯合闭，他还想最后再看一看这个世间。

尽管这个世道从小到大，并没有给过他什么美好的回忆。

其实也不是，至少还有布德斋的烧鸡骨头，以及那俩肉包子......

狗剩又将目光看向江明，“小明子，好好活下去，我可能要不行了。”

“呸呸呸，说的这都是些什么混账话！”江明说道：“咱们都会好好活下去的，你还要当皇帝......的呢。”

说着说着，江明嘴边的话就变得沉默起来。

有些话说出来能骗得过自己的嘴，但却瞒不了自己的心。

心里的想法与念头，最后都通过眼睛溢了出来。

狗剩这支本就弱小细瘦的蜡烛，马上就要熄灭了。

江明本还想着说一些场面的痛快话，好让狗剩坚强一些。

但话到了嘴边，却是不知从何说起，嘴唇翕动，最后变成了一段很简短的问话。

“你，你还有什么.....愿望吗狗剩？”

愿望？狗剩脑海浮现出无数的画面。

自己那素未谋面的父母，曾经透过门缝看到的亭台竹榭，胭脂楼上那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姐姐们......

狗剩缓缓说道：“不自在......稍急.....”

江明将耳朵凑上前，他总算听明白了狗剩嘴里的话，是布德斋，烧鸡......

“小明子，我好想睡觉啊......”

说完后狗剩闭上了眼，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如初。

庙宇外，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

江明却是剧烈的晃动狗剩这个小乞儿的身子，他大声道：“你别睡啊狗剩，你别睡！”

“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买布德斋的烧鸡......”

说完后江明浑然不顾淅沥的雨水，发了疯似的跑出大佛庙，向着城里的布德斋跑去。

“狗剩，你特么别睡，我一定让你吃上布德斋的烧鸡。”

这一日，布德斋的门前。

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儿长跪不起，只为求得一只烧鸡。

风雨飘摇，无数的雨伞在小乞儿的旁边走过，短暂停留过后，又脚步匆匆离去。

没有一把伞肯在他的头顶停留。

是了，从始至终他只是一个小乞儿，而且还是在这个连吃饱都成问题的世道里。

不知道跪了多久。

可能是天见犹怜，老板动了恻隐之心。

也可能是老板受不了大街上行人对他牌匾的指指点点，怕别人说他小气。

反正是无论如何，最后布德斋的一个伙计跑了出来，他将一个油纸包塞到江明怀里，之后又迅速返回。

江明知道，油纸包里的是烧鸡。

“咚咚咚。”

他面朝布德斋，狠狠磕了三个响头。

雨水在脸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额头上，渗出嫣红一片。

江明自顾自的嘴边喃喃道：“若是大难不死，将来必有厚报。”

说完后，他便转身走进了破旧的巷子里。

下着雨的天，江明知道，有些人一直都在暗中盯着他。

尤其是当店铺伙计将那个油纸包塞到自己手里时，藏在暗处的目光就变得更加阴毒起来。

江明的腰间挎了一把刀，外面包着一层破烂的衣布。

是的，他的实力又恢复了。

就在发疯似的来布德斋的路上，江明那股久违的熟悉力量感再次涌上了心头。

而腰间挎着的，便是破军。

下雨天，行人稀少，寂静的破落小巷中......最适合杀人！

“嗒嗒嗒......”

脚步声在空旷的小巷子里回荡，先是一个人的独行。

慢慢的，脚步声变得密麻错乱起来。

“叭嗒叭嗒叭嗒......”

后面是好几个人在后面的追赶嘈杂声。

“快，快点，慢了那烧鸡凉了就不香了！”

“这小子究竟跑哪去了？”

只见四个人影站在相互交错的十字路口，四处互盼。

若是狗剩站在这里，他定能一眼就看出来，这四个人，就是因为肉包子揍他的那几个小乞丐。

无数密麻的雨水从天空坠落，风吹雨斜。

“哗哗——”

风声，雨声，树叶摇晃声，揉碎夹杂在一起。

一道瘦小的人影从一条叉口路里走了出来。

他浑身被雨水淋透，手中紧握一把长刀，上面泛着的，是幽黑的刀芒，像是要把这所有的一切都给吞噬。

“你们可真慢呀，不过没关系，以后你们就再也走不动了。”

“记好了，杀人者，江明！”

说完后，手中的破军挥砍而起，这一次，它的刀芒再也不是炙热的白，而是变成了无尽的黑。

很快，四具尸首倒地。

血色的雨水逐渐填满坑坑洼洼，血腥味引来了吃肉的牲口。

“汪汪汪！”

是大黑狗来了。

不过很快，大黑狗又走了。

这次离去，它没有再发出聒噪的叫喊“汪汪汪”，大黑狗是真的走了，一去不回来的那种......

雨中的破败小巷里，最后只走出个瘦弱的小乞儿。

他的怀里揣着个油纸包，腰上挎着一把用衣布包裹着的刀。

若是有通灵者隐隐看去，他的身后似乎还漂浮着一个青面獠牙的罗刹身影。

窸窣细雨，绵延不绝。

一柄无形的黑伞在小乞儿的头顶绽放。

白刀子，黑刀子，捅进去再拔出来，终究都成变了红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