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住处在一幢红色的、砖瓦结构的旧住宅楼里,整栋楼看起来,如同某所常春藤名校中的一栋教学楼,老得像解放前的文物建筑,透出二、三十年代的气息。若不仔细观察,还颇有点书香的韵味,当然墙上绝不会有常春藤!此外,楼上的各色窗户与整体的风格不相协调,有崭新的塑钢窗,窗下安装着空调外机,有的则是普通的钢窗,已经生满了斑斑锈迹,还有个别的朽烂木窗。整栋楼有三个出口,两侧各一个,后面一个。楼的前面是一家大饭店,总是彻夜的灯火通明,不时传来欢愉宴饮之声。两座楼之间,是我从来没有进去过的荒芜院落,零星的散布着一些蒲公英,院落的一角整齐的堆放着一些未来得及使用的木材,看起来年代较为久远,加之风吹雨淋,木材已经开裂,一道道的裂口如同苍老而干燥的皮肤皴裂一般。杂草中还昂然挺立着一棵已经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孤零零的树。尽管已经没有一片树叶,但是却一直挺立在那里,树干、树枝都已经变成了灰黑的颜色,如同一双双举向空中的枯瘦的双手。从我搬来这里,每次望向窗外,都会对着这棵死去的树看上一阵子,想象着它生前枝繁叶茂的景象。每当起风的时候,伴随着树枝的摇晃,传来呜呜作响的风声,窗台上便有尘土簌簌落下。此时我便会对这棵树生出一些敬意。在它已然没有生命的时间里,它的枝干依旧是如此的强壮,仿佛在炫示着它曾经拥有的顽强而旺盛的生命力。
我陷在沙发里,环视了一圈房间:被子没有叠好,衣筐中放着一大堆洗干净之后还未来得及叠好的衣服,窗帘只打开了一道缝隙,地板上胡乱放着几张桑塔纳乐队的cd专辑,如同游弋在鱼缸中的几条金鱼因为小憩而静止于水中,从书架上拿下来的十几本书摞在电脑桌上,已经冲洗干净的玻璃烟灰缸倒扣在鼠标旁边,反射着从窗帘的缝隙间照进来的一点儿光线。看着这房间里的一切,我蓦然想起,梅莉已经十个星期没有任何消息了,桌子上小相框里梅莉的照片和装裱在画框之中的“我的住处”的素描,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冷清。我点燃了第二支香烟,看着桌上的一幅素描稿——《我在这里》,那是我请霖骏画的住处外景的素描稿子,画的十分写实,我甚至能看到那棵树的树干上的细小斑痕。这棵树到底还能让我想到什么呢?是什么在吸引着我,总能让我去凝望它呢?这时我的房间外传来了敲门声,思考也随之中断。
几个月没有见到霖骏,他的头发又长了不少,看起来应该在30厘米左右,胡乱的扎在脑后,照例背着他的阿玛尼黑色织物双肩背包,在我的印象里,他的背包可以被称为“黑色魔法袋”,因为用他的话说“一切让人感到新奇的东西都是从这个袋子里面蹦出来的”;他的脚上穿着一双鞋帮高到足可以称其为靴子的、永远都不会系上鞋带的黑色皮鞋。按照他的理解,鞋带系上之后会影响全身的舒适度!
霖骏进了房间,把一件看起来像是画板的东西立在了电脑桌旁,由于用油画布包裹得非常平整,而且上面还用黑色的丝带捆成了十字形,所以看上去就像是一面图案很特别的旗帜。
“你原来说过一直想要一幅我画的油画,今天我带来了!”他坐在椅子上说着,指了指刚刚放到电脑桌旁的“画板”。
“噢!好哇!那我要好好的谢谢你喽!”
“谢谢倒不必了!”他一边用右手食指按着额角一边说,“之所以这么久才送给你,是因为我一直都没有画好,自我感觉!之前画了很多张草稿,都不理想,索性都毁掉了,现在这幅也不是非常满意,但是还是决定留下来!”
“你对自己的要求太苛刻了吧?”我笑着问。
霖骏笑了笑,没有作答。
“打开看看可好?”
“不用着急,以后可以慢慢看!”
“也好!”
“小冰箱里有啤酒!”我说道。
“好的!”
霖骏去厨房的时间里,我打开电脑,放了一张甲壳虫乐队的《thebeatles1》。
“还是愿意听这些歌?”霖骏一边倒着啤酒一边说。
“没错!”我答道,“最近画了什么新的东西吗?”
“还没有!只是画了一些素描练习稿,基本功的训练是不能间断的!”
“你是我见到的人中最执着的一个。”我沉吟道。
“你也是一直‘不务正业’,最近在看什么书?”
“杰克?凯鲁亚克的《在路上》!”
“瞧,与工作毫无关系的书!”
“确实谈不上与工作有什么共通之处,但这就是我喜欢做的事情!”我点头。
“这样就对了!整天在脑袋里思考工作的员工不是好员工,下班时间就是自己的时间,出了公司的门就应该是这样的。”
“这想法很地道!看来这是你对员工这个概念的理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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