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弗利庄园。
爱尔柏塔拎着收拾好的行李——一只简单的皮箱,早早地就来到三楼东侧的小会客室中。
这里没有窗户,又因为面积较小没有壁炉,所以整体上比较阴冷潮湿,故而除了她以外很少会有人来这里。爱尔柏塔放下行李并吩咐朵朵(家养小精灵)准备些水果和早点。接着她便从书架上抽了本书,最后惬意的坐在厚实的地毯上翻阅起来。
她的学期考试拿了全‘O’——她着实是没想到特里劳妮教授会这么善良的给了她一个‘O’,于是她决定四年级时用心学学占卜课。而莉娅的考试也都及格了,她的魔药学拿了一个‘E’,这事儿金发小姑娘还在霍格沃兹特快上与爱尔柏塔开心的说了好久。
很快朵朵便端来了丰盛的早餐,但爱尔柏塔也只是勉强吃了几口沙拉便没了胃口——主要是因为马上要去教授家,导致她过度兴奋,昨晚都没怎么睡觉。不过爱尔柏塔还是在朵朵叽叽喳喳的‘小主人您该多吃些肉’‘求您至少把沙拉吃完’的声音中填饱了肚子。
也就是在这时,暖色调墙壁上挂着的空画像里突然出现了一位老年女性的身影。
老妇人体态优雅,有着一头银白浓密的长卷发,她穿着一身绣着深紫色暗纹的立领黑色长裙,脖子上挂着一串色泽润亮的黑珍珠项链——她是爱尔柏塔的曾祖母克莱尔-弗利。
然而这个面相和蔼的老妇人却在看清室内的情况后,非常不耐烦地用镶着黑色蕾丝的折扇掩面,露出涂抹着黑色甲油的指甲和无名指上巨大的鸽血红宝石戒指:“快叫这个家养小精灵闭嘴!我告诉你多少次了——爱尔!我有教给你在地毯上吃早点吗!?你看看你的坐姿——不要将碎屑掉在地毯上!!”
“早上好克莱尔女士。”
下意识站起身的爱尔柏塔相当无语的看着干净的羊毛地毯,她不过是坐在地毯上吃了两块苹果和一碗沙拉而已——但她已经习惯了曾祖母的冷嘲热讽。
自母亲去世的第五年开始,她的礼仪就是这位深夜时分突然出现在她房间画像里的曾祖母教的。当时对方就是用那把扇骨洁白的折扇掩唇,接着不耐的看着满脸泪水的她说:哭哭哭,就知道哭,都哭了六年了你还不嫌腻吗!?
那是爱尔柏塔第一次遇见这位曾祖母,过去她在弗利庄园从未见过对方。而在后续的相处中她才知道,自己的这位曾祖母性格古怪又孤僻(其实是刻薄)喜好安静——最好没人呼吸的那种安静,所以好几年都不会出现在其他画像或者活人面前几次。至少雅安-弗利也只见过对方两次。
这也导致爱尔柏塔曾一度认为是当初自己哭的太大声了才惹来了这位素未谋面的曾祖母——但事实恐怕并非如此。因为对方出现的时间点,正是她迟来的魔力暴动的第二天。
并且这位看似年迈的女性也不喜欢她叫她曾祖母,反而自称‘克莱尔女士’——因为她的真实年龄其实还不到四十岁。爱尔柏塔十一岁时曾壮着胆子询问过对方衰老的原因,却见克莱尔女士露出一个怪异的表情,同时第一次用一种平静到寂然的语气说——
【因为我的愚蠢和贪婪。】
思及至此,爱尔柏塔挥挥手让难过又仓惶的朵朵出去,待对方离开后才转过身看向了蹙着眉毛的曾祖母,“不要生气——您的皱纹都出来了。”
然而克莱尔女士却并不理会,她摇了摇手中的折扇,语带嘲讽:“或许你该知道我只是一副画像,可怜的爱尔。”
爱尔柏塔突然感觉自己的曾祖母和斯内普教授有着微妙的相似,两个人都没有任何幽默感:“……真是显而易见,克莱尔女士。”
克莱尔女士轻轻哼了一声,眼角的皱纹更明显了。她深灰色的眼睛看着爱尔柏塔同样深灰色的眼,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你的那位教授——我听说他是个混血——”
爱尔柏塔一听对方的语气就开始头疼,因为她的这位曾祖母几乎是纯血家族中的典型代表——非常厌恶麻瓜和混血。而且对方多年来一直不遗余力的给她灌输这种思想,同时在爱尔柏塔多次表现出不赞同的意见后,克拉尔女士就会被气的好几天都不出现在画像里。久而久之,只要克莱尔女士一谈起这类问题,爱尔柏塔便会顺势将话题岔开,避免争吵。
但这一次和以往不同,对方口中的‘混血’是她最喜欢的教授,于是爱尔柏塔好声好气却非常认真的说:“克莱尔女士,他是我的魔药学教授,同时还是霍格沃兹建校以来最年轻的斯莱特林院长和魔药大师,他——”
画像里的克莱尔女士慢慢眯起眼睛,显然对她打断她的话而感到不悦:“你看看你的表情——爱尔——我都要以为你坠入爱河了!”她满心不愉的抚摸了一下耳朵上的黑珍珠耳环,随后将鬓角处银白色的卷发顺到耳后,语中透露出浓烈的鄙夷:“真不知道现在的纯血家族都在干什么,竟然让一个混血当上了斯莱特林的院长!”
可爱尔柏塔却心道弗利家不同样是纯血,但也没见着养出一个响当当的人物,而在这几年的相处过程中,她发现这位曾祖母虽然嘴上得理不饶人,但对她却还算不错,而且很多魔咒和魔药方面的知识就是曾祖母教给她的。见快要到和斯内普教授约好的时间了,爱尔柏塔便出言提醒:“克莱尔女士——”
而克莱尔女士却忽的一下将折扇合上,梅子色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像是烦到了极点,“我不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爱尔——这就是你的礼仪?”
爱尔柏塔只好端起架子对着老妇人行了一礼,看起来优雅且恭谨,“非常抱歉,克莱尔女士。”
克莱尔女士还算满意的侧过脸,她手中的折扇再次展开,嘴里却吐出无比恶毒的话语:“看来你还没忘记我教给你的东西——我从雅各布(爱尔柏塔的祖父)那里听说你那白痴父亲交给了你什么任务——我得告诉你爱尔,做你该做的,但别像维罗妮卡(爱尔柏塔的继母,莉娅的生母)那个荡.妇一样!”
克莱尔女士极度厌恶维罗妮卡-弗利。她本人非常传统,当然看不上对方和雅安-弗利的‘真爱’行为,换句话来说她压根就不理解他们。所以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她根本不会出现在这两个人以及莉娅-弗利的视野范围内。
但事实上她更不喜欢爱尔柏塔自杀的母亲——辛西娅-博克。她曾无数次在爱尔柏塔面前直言‘辛西娅就是个懦夫’‘她怎么配当一个斯莱特林’(所以爱尔柏塔曾很讨厌她)。这也是克莱尔女士为什么会在辛西娅-博克死后第五年才出现在爱尔柏塔面前的原因之一。至于其他的原因?爱尔柏塔没有问过,也不想知道。
此时此刻,克莱尔女士表情厌烦的继续说:“听明白了吗爱尔!”
爱尔柏塔回神后不置可否,她很快露出一个很标准的虚伪的假笑,“那是自然,克莱尔女士。”
而她的话音刚落,家养小精灵朵朵便出现在了这间会客室中,朵朵耷拉着脑袋尖声细气的说:“小主人!斯内普先生已经抵达庄园,正和弗利老爷在一楼客厅等您!”
“谢谢你朵——”
爱尔柏塔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克莱尔女士厉声打断:“我说过几次了爱尔!你是一个纯血巫师!纯血巫师!你不需要向一个仆人致谢!收起你那可笑的怜悯之心!”
哆嗦着身体的朵朵终于嚎啕大哭起来,她弓着身子用力撞向墙壁,震的画像框不断地抖动,“都是朵朵不好!都是朵朵不好!”
待在画像里的克莱尔女士看起来更生气了,她拧着眉不断地扇着折扇,被震的头发丝和耳环都在打颤。
“够了朵朵,你去跟父亲说我马上就到,”爱尔柏塔感觉自己更头疼了,她见朵朵还在不断地撞着墙面,便冷下声音斥责:“立刻停下,出去!”
朵朵抽噎着停了下来,一双大大的眼睛含着泪花,最后她说:“是的小主人。”紧跟着便消失在了会客室里。
会客室内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安静,爱尔柏塔动作迅速的将书重新放回了书架上,接着她拿起自己的行李对着不发一言的老妇人说:“再见克莱尔女士——记得想我。”
扇着扇子的克莱尔女士言辞激烈的反驳:“我不会想你!”
爱尔柏塔拎着箱子将门打开,接着她回头看着画像笑着说:“那我会想你的,克莱尔女士。”
对此克莱尔女士却是报以不屑的哼笑,然后身形一闪消失在了画像中。
习以为常的爱尔柏塔自然不在乎这个,她走出会客室将门关好,接着沿着走廊快步往一楼的客厅走去。而等她到了客厅,却发现自己的父亲正端着高脚杯非常热情的和面无表情的斯内普教授说着学生时代的往事,一副和对方非常熟稔的样子。
忘了说,雅安-弗利虽然喜好坐吃山空,但这并不代表家族中没有可以经营的产业。弗利家主要经营就是葡萄酒庄园,同时在对角巷也有一家酒馆。往上细数七八代,那时候弗利家还有七座规模很大的葡萄酒庄园,但碍于各种因素的侵扰,例如气候,经济,同行竞争和继承人的懒惰,这份产业落在雅安-弗利的手中后就只剩下了一座位于西部的格罗斯特郡,占地约三十英亩的葡萄酒庄园。
虽然表面上看着还算不错,但比起不是在魔法部涉政就是垄断金矿的其他纯血家族,弗利家的这点东西还真的摆不上台面。
而与这里格格不入,勉强应付几句雅安-弗利的黑发男人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哦——我亲爱的爱尔,我和西弗勒斯等你很久了。”
雅安-弗利身上穿着的是一件酒红色的丝质睡衣,他消瘦的脸上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即便他面容英俊,但眼底的青色却让这份容貌大打折扣,“你——”
一身漆黑的斯内普教授却完全不给雅安-弗利再继续说话的机会,他苍白的脸上依旧什么表情都没有,但显然被对方的那句‘西弗勒斯’给恶心到了,“我想弗利小姐已经全部准备好了。”
在对方手底下当了三年学生的爱尔柏塔立刻会意,于是她提着箱子快步走到斯内普教授的身边,“当然,教授。”
说完这句话后她才转向自己的父亲:“早上好父亲,您昨晚睡得好吗?”
雅安-弗利像是被感动到了,他伸手抚摸着爱尔柏塔浅金色的头发,相当温情的说:“你亲手调制的睡眠药剂非常不错,所以我睡得很好,我亲爱的爱尔。”
“我想整个魔法界都清楚地知道二位的感情足够好。”
站在一旁的斯内普教授等这对父女假惺惺的寒暄完了才刻薄的说,他瞥了一眼面露尴尬的爱尔柏塔,紧接着漆黑又空洞的眼睛看向了笑容僵硬的雅安-弗利,当然知道这个大他五岁的斯莱特林是个什么德行,“那么令媛我便带走了,再见弗利先生。”
语毕他一把抓住爱尔柏塔的肩膀,也不等雅安-弗利说话,便带着女孩幻影移形离开了弗利庄园。
可这却是爱尔柏塔第一次进行幻影移形,她下意识的闭上眼睛,感觉自己仿佛被塞进了一根狭窄的管子里,周身强烈的挤压感让她感到分外不适——说真的要不是信任斯内普教授,她都要以为自己的眼球被塞进了脑子里。
而不过几秒的功夫,那种可怕的挤压感便消失了,而抓着她肩膀的力道也突然松开,她的耳边传来斯内普教授透着冷嘲的声音。
“我假设弗利小姐昨晚睡得够好——现在睁开你的眼睛!”
爱尔柏塔闻言猛地睁开双眼,她急促的做了几个深呼吸缓解了心口处那恶心的感觉。紧接着她迅速扫视了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发现这里与明亮的弗利庄园有着相当大的区别。
这是一间面积不大的客厅或者书房——因为几面面墙壁的空白处都钉着长度不一的架子,上面密密麻麻的整齐的摆放着各类古旧的书籍,高度直顶到天花板。掉了漆的壁炉内橙色的火焰熊熊燃烧。角落里则堆着一些报纸,一张磨损厉害的单人沙发就放在这些报纸的旁边,沙发的跟前是一张四角桌,桌旁还放着把破旧的扶手椅。
爱尔柏塔嗅到了一股纸张特有的油墨味儿,她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上吊下的灯——是电灯灯泡,她在麻瓜研究课上学到过。随后她难掩好奇的歪头看向两侧开放的门,有一扇大概是通往走廊,再往前走或许就是进房的大门,另一扇则通向厨房——她看到了奶油色的橱柜。
悄悄地看了眼抽屉上半掉下来的把手,爱尔柏塔安静的收回了视线。
“这是无记名魔杖,到假期结束前使用权归你所有。”
斯内普教授见她总算是看完了,便从袖中抽出一根魔杖塞给她,随后径自来到单人沙发跟前坐下,破旧的沙发顿时发出一声嘎吱声。可他显然并不在意,而是从四角桌上拿起了一份报纸,接着看了一眼左侧的门廊,“你的房间在二楼,左手数第三间,盥洗室在右手第一个房间。收拾好之后就下来——你有一刻钟的时间,弗利小姐。”
心中庆幸自己带了一大盒巧克力和糖的爱尔柏塔抓紧了魔杖并立刻应了一声,然后她拎着箱子大步走向斯内普教授刚才所看的那扇门,接着便步入一条铺着深灰色地毯的无灯走廊。
走廊的尽头是几扇拉着薄纱窗帘的窗户和一扇门——显然是通往室外的。她右手侧的墙面惨白且斑驳,并且一个相框或者挂画都没有,看起来单调极了。走了大概□□步后,爱尔柏塔看向孤零零的立在门边的衣帽架,上面挂着一件厚实的黑色大衣。
她又望了一眼窗户,透过那层薄纱,她发现室外天色暗沉,像是快要下雨了。
于是爱尔柏塔收回视线,身体向左一转上了角度比较陡的木质楼梯。踩上去的第一脚,她就听到了让人牙酸的‘吱呀’声。这让她忍不住放轻脚步并轻快地上了楼,很快她便找到了斯内普教授所说的房间。
由于有一扇半拉着窗帘的窗户,所以整个房间还算亮堂,而这里的布置也相当简洁,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放满了书的书架和一把木椅。
爱尔柏塔心情甚好的将行李放下——她对教授家中的环境非常满意并且充满了好奇,况且她是来学习的,又不是来度假的。
随后她打开箱子用那根深色的无记名魔杖施展了一个放大咒,将乱七八糟的杂物拿出并吃了一块糖,缓解了涌上喉咙的呕吐欲。
由于她本人非常认床,所以便用缩小咒(她父亲的魔杖)将自己在弗利庄园的床给带了过来。她耐心的将床的大小调整好,随后一边嚼着糖一边将睡衣和换洗的衣物放入干净的衣柜,紧接着把作业和书籍摆到书桌上后,爱尔柏塔便将自己的箱子塞进床底下,也没有着急去看窗外的景色,便浑身轻松的下了楼。
而客厅内的斯内普教授显然很满意她动作的迅速,他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并将报纸一叠看着她说:“看来弗利小姐已经做好了准备,那么现在就开始今天的第一课——大脑封闭术的训练。”
爱尔柏塔愉快的心情因此一滞,她没想到对方一上来就要教给她那么难的防御术——她虽然知道大脑封闭术,但却从未学习过。因为她没有能够练习的对象,同时也不想让别人翻阅她的记忆。
“我想弗利小姐已经了解过大脑封闭术的原理,”斯内普教授像是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他缓缓地说:“但我要提醒你,这个假期里你要学会的不仅仅是简单抵挡摄魂咒和夺魂咒——更需要封闭你特定的记忆、感情和思想,并对外展示出你想展示的东西。”
伴着教授轻缓的声音,爱尔柏塔的表情也慢慢的变得僵硬,要抵挡斯莱特林院长的摄魂咒和夺魂咒?只用一个假期的时间?
这怎么可能!
“我并不是在和你商量,”像是看出了她眼神的含义,斯内普教授将报纸扔回四角桌并站起了身,他的面容在昏暗灯光的照应下模糊不清,最后他站在了她的身前,以一种冷酷又沉郁的语气说:“这就是你自大的代价——那么不甘平庸的弗利小姐,为了让未来的你不那么后悔,现在丢开你的感情,我要进入你的大脑看看你的抵抗能力如何——”
他一边说着一边抽出了魔杖,并果断的举起指着她的额头,“现在——准备——”
爱尔柏塔知道自己肯定逃不过这一遭,于是她深呼一口气,立刻摒弃所有的杂念。
“摄魂取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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