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鸣泽走了。

整个世界似乎也开始崩溃，路明非待在原地，大片大片的星空掉下来，好像他只是在一个玻璃罩子中，无数的摄影机照射着他。

骤然间，一个巨大的时钟出现在落下的星空之后，它是如此巨大，古铜色的轮盘好像一只眼睛，占据了路明非所有的视野。

路明非惊恐的站起来，朝着反方向奔跑，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个钟的时候他心里涌现出无数的负面情绪，孤独，暴怒，痛苦……好像这是一个催命的东西，他只想逃离。

黑暗吞没了他，好像浪潮。

“……明非？明非？醒了吗？”

昏昏醒来，路明非坐起身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高逡的床上。

“哎呦头晕。”

他用手敲敲自己的头。

“你一下子躺下去，把我们都吓了一跳，芬格尔说你小子为了赢我，通宵研究街霸技巧连续几天不睡觉，”高逡露出一个笑容，“哈哈哈哈哈，我就说你进步为什么这么快。”

他终于扳回来一成，心情大好。

“……芬格尔那个孽畜！”

路明非脸色一黑，这厮真是抓机会的高手。

“行了，起来吃点东西吧，待会儿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高逡指了指自己点的一餐桌食物，“校长让我们去他办公室喝下午茶。”

“就我和师兄？”

“就我俩，快点吃吧，吃完上路。”

校长办公室。

隔着一张宽大的办公室，高逡和路明非坐在昂热的对面。

被校长邀请喝下午茶，是卡塞尔学院比奖学金还要让人眼红的荣誉，因为这代表着校长的认可，属于是拿钱都没资格买的事情。

“尝尝吧，大吉岭的二号红茶，非常棒。”昂热亲自给两人倒上一杯，“我在英国留下的习惯，维多利亚时代英国人就玩这一套了。”

路明非和高逡都端起骨瓷杯喝了一口，茶香四溢，确实是优秀的茶种，校长是个会享受的人。

“我每年都会和康沃郡的一个私人的英国茶庄联络，他们保证随时给我留下最好的茶叶。”昂热挑挑眉，“屠龙是世界上最危险的工作之一，我们的享受理所应当。”

路明非点点头，他这还是第一次到这里，四处打量，有些好奇。

校长办公室距离英灵殿不远，是一栋不太起眼的二层建筑，被树丛包围着，从外面看简陋得就像一个车库，不过里面完全是另一种感觉。

有点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的味道。

这个屋子整个就是个书架。一楼二楼是打通的，中央天井上是一扇巨大的天窗，镶嵌着磨砂玻璃，上面落满了去年秋天的树叶，不清扫也不能扫。

全世界的老贵族就是有这种奇怪的癖好，尤其英国佬为最，凡事不能新，一定要旧，什么名牌一概不要，要就要手工定制的，最好再有个几十上百年的历史，还要和名人沾上点关系，比如放一个砍过皇帝脑袋的刀拿来刮胡须，这样才叫真正的贵族。

像美国那样的有钱人在真正贵族佬眼里都是不入流的货色，土老帽，暴发户。

但人家有钱啊。

四壁除了油画就是高到顶着天花板的书架，上面摆着成套的古籍拓印本，一本就能买寻常图书馆的一书柜新书，贴着书架的楼梯和平台高高低低，方便人在这个巨大的书架屋里爬上爬下。

简直是奢华到了极点。

“高逡，休息了两星期，感觉怎么样？”昂热用茶杯和高逡碰了一杯，顺势倒进去半杯红茶，潇洒，“天天训练，这样的休息还是头一次吧？”

高逡被镇住了，他上下扫视，看了看茶水，又看了看挑眉的昂热。

“……我们这是下午茶老师，你是才从波尔多的酒庄回来吗？”

“哦不好意思，有时候总飞在天上，难免对时间有些不敏感。”昂热昂首抬头一口把茶水喝干。“我干了，你随意。”

“……”

高逡也默默一口喝干净。

“休息的如何？”

“挺好的，和明非打打游戏，然后被虐惨了。”高逡啧啧感概，“有时候真觉得人和人不一样，最开始还能打个有来有回，后面三个打不赢明非一个。”

“明非也是我们的s级啊。”昂热点点头，转头看向路明非，从怀里摸出一份资料放在桌上。“明非，关于龙王诺顿，这是我们收集到的资料，你想要看看吗？”

路明非拿起资料。

“他的真名叫罗纳德·唐，美国籍，华裔，收养家庭长大，没有人知道他的亲生父母是谁，他高中就辍学，住在纽约布鲁克林区的一个穷人区里，接一些秘密的工作赚钱。”校长轻声说，“其实你们出发前学院就掌握了他的资料，没有告诉你，因为知道你们在仅仅是在网上认识。”

“可是，他为什么会变成龙王呢？”

“不是变成，明非，他一直都是，就像是失忆症患者，他遗忘了自己的身世和能力，在人类世界中存活了几十年，但最后因为康斯坦丁的死亡而被唤醒。”

“真的吗？”

“没人知道，这也只是我们的猜测，龙王的寿命远比人类长的多的多，他经历过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

“可我听说龙王都是不会死的。”

“按常理来说不会，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们因为愤怒没有留下可供复活的‘茧’，就像人类为了战争把妇女和孩子派往战场，丢下了所有继续生存的手段。”

“……我没什么想问的了，校长。”路明非摇摇头。

“哦对了，还有一件东西要给你。”

昂然突然想起什么，他站起身，从身后的书架中取出一封信。

一只白色的信封，没有贴邮票和邮戳，背面封口烫着红色的火漆，这是一种很古老的封信方式，正面则是几个娟秀的手写字，“昂热校长转路明非（收）”。

“是你父母的信，他们听说了你的事情，但是出于一些原因没办法亲自回来，所以给你寄来了这封信。”

路明非觉得嘴唇发干，他伸出手去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手有些颤抖。

“拿回去看吧明非，我正好和高逡聊点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