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户网”是渔网的一种，之所以叫这名字，是因为这种渔网的网眼很小，小到连刚出生的小鱼苗都能给一网打尽，故名绝户。

渔网套好后，细细的网眼把周生仔浑身的肉勒成了一片片指甲盖大小鱼鳞状的凸起，密密麻麻足足有几千片。

那明亮出了一把寒气逼人的柳叶小刀，他要亲手一片一片活剐了周生仔。

周生仔绝望地咬紧牙关，闭上了双眼。

当！

当！

当！

……！

一阵由远及近的锣声传进牢房。

“谁他娘的敲这么响的锣？出殡呢！”

那明刚骂完，总兵衙门看门的卫兵急急匆匆跑进来报告：“大人！抚台张大人仪仗来到咱衙门口了！”

“张如梅个老东西来这儿干什么？”

“大人，您要不要出门接一下？虽说您和老东西同品同级，可按规矩，您得——”

“没看老子忙着呢！有事儿让他自己进来！”

……

张如梅的绿呢八抬大轿停放在总兵衙门的正当口，两排站着旗锣伞扇十几人组成的仪仗队和三十多个扛着步枪的卫兵。

张如梅气宇轩昂地背着手站在轿前。

来前，高长安和大欢换上仪仗队敲锣手的衣裳，仪仗前进途中，他俩把锣敲得震天响。

历来，官老爷出门都是白天，可如今天都快黑了，巡抚大人却大张旗鼓地出门，而且看路线是直奔总兵衙门方向的！

近来，济南城街头巷尾的百姓都在传总兵大人拦街抢人的事，虽然没有高长安跟丁大旺和张如梅吹得那般剑拔弩张，但人们普遍认为，总兵大人跟巡抚大人他俩肯定有过节！

行前，张如梅专门下令，只鸣锣开道，民众不必回避。因此，被锣声吸引而来百姓们纷纷跟在仪仗后面来看热闹。

从张如梅府邸到总兵衙门要穿过三条熙熙攘攘的大街，等巡抚仪仗来到总兵衙门口的时候，跟在后面看热闹的围观群众已经聚集了上千人。

去给那明报信的卫兵回来了：“启禀抚台大人，我们那大人正忙于公务，无暇前来迎接，还请抚台大人进府！”

张如梅愤愤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给一旁拎着锣锤的高长安使了个眼色。

高长安心领神会，抄起锣捶砸向二人抬的大铜锣。

对面穿着敲锣手衣裳的大欢也开始砸起锣来。

一时间，锣声冲天！

那卫兵急忙回身再次跑进总兵衙门。

……

牢房里，那明刚割掉周生仔的一只耳朵，鲜血直流。

周生仔疼得满头大汗，却是一声也没吭。

那明刚要下刀割他另一只耳朵时，锣声再次响起，而且更响了，吵得他赶忙捂上了耳朵。

报信的卫兵又跑了进来：“大人……看张如梅那老东西的架势，您要是不出去迎他，估计他得叫敲锣手把锣给敲破了！”

“他娘的！”那明扔下柳叶刀走出牢房。

……

“抚台大人大驾光临，在下公务在身有失远迎，望请见谅！”那明皮笑肉不笑从总兵衙门走了出来。

虽说都是正二品大员，可按规矩，巡抚比总兵职权大，总兵见了巡抚应该规规矩矩行个打千儿礼。

可那明却出了个洋相，他没给张如梅打千儿，而是走到他面前伸出了右手。

“抚台大人，我前一阵子进宫见老佛爷，老佛爷正跟几个西洋领事的夫人们在一块聊天，他们见面的时候就是这么右手攥右手握在一起打招呼的，今儿我也跟老佛爷学学！”

张如梅面带愠色地瞥了一眼那明伸过来的手，话里有话地说：“那大人，你这手伸得也太长了吧？”

那明一下子没回过味儿来，洋洋得意地说：“我听西洋领事的夫人们说，手伸得越长，越表示对对方尊敬，这说明我尊敬抚台大人您。”

“在老朽的一亩三分地上插手地方衙门事务，拦街抢走地方衙门抓捕的犯人，你这手伸得，是尊敬老朽，还是在打老朽的脸？”

“打脸？”那明有些莫明其妙。

他虽然一直跟张如梅不和，还时不时地掐架，但抢周生仔一事，他真的没想那么多，不过是在街上闲逛的时候凑巧误打误撞碰见了，这才顺手给抢了过来。

他刚来济南府才个把来月，现在天天只顾着到处游玩，什么大明湖趵突泉千佛山七十二名泉都还没溜达过来呢，哪有工夫跟老张斗法！

“不是打脸难道是赏脸？那大人你也欺人太甚了吧！”张如梅咄咄逼人道。

那明连连摆手解释：“抚台大人误会了，你们抓的那个犯人坑了我一百万两银子，所以我才拿了他！”

张如梅冷笑：“那大人，你当侍郎不过一年，一年俸禄一百五十五，养廉银一万三千两。老朽很想知道，那大人从哪弄来的一百万两银子给人坑？”

“不是一百万两，是一百两，我刚才说错了！”

“区区一百两银子就值得你堂堂二品总兵不顾朝廷禁令肆意妄为干涉地方事务？那大人此举不免给人以拥兵自重藐视朝纲的感觉啊！”

张如梅站在道德和王法制高点上的痛斥喷得那明毫无招架之力。

老子不过是抓了坑老子的人，怎么就他娘的祸乱朝纲了？

“望那大人迷途知返，休要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张如梅语气和缓了许多，棒子打完了，现在该塞糖了。

那明有些不耐烦：“行行行，我说不过你！来人，把周生仔给抚台大人带走！”

那明光顾着跟张如梅斗嘴了，没认出来站在一旁穿着敲锣手衣裳的高长安。

就连周生仔也没注意到是他。

张如梅没要周生仔，到了家后，立即让在自己家里候着的丁大旺把人带走了。

高长安跟姐姐姐夫聊了会儿天，又一起简单吃了顿晚饭，随后上知府衙门见周生仔。

……

高长安来到知府衙门大院时，周生仔和翠儿夫妇正跪在丁大旺面前涕泪横流。

丁大旺道：“丁大旺，你老婆谢俺是对的，毕竟是俺把她娘俩给藏了起来，不然肯定又得叫那明给绑票了。你就不用谢俺了，也不用谢抚台大人，这都是你家小三少爷煽风点火，坑俺们两个去救的你，要不是他，你还真就叫那明给鱼鳞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