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拾一章 孤注一掷(上)
顾守真心神急转,脸上神色却不知何时多了几分阴冷决绝神色,他青铜色面具映在,密室正中摆放着的一坛清水之中。顾守真目光掠过之时,却是微微一怔。那掩在青铜面具之下的脸色和神态虽然看不到,但是那一双冰冷双眸之中,所射出的光芒,却是清晰地又反转回他双眸之中。
是啊,这样深藏在不见天日的地底之下的时光,这般也有数十载了。从什么时候起,他双眸之中,也多了那么一丝阴冷神色。虽然,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初心是为了什么,但是若说,这数十载时光之中,他沒有做过一件违逆自己本心的事情,就算是让他自己说,他也只能嘴角微微往两侧拉扯,吐出两个字,“扯淡”。
从数百年前,笃志一心修道开始,他便以为,只要修得无上大道,便能窥破一切,自己之前看不透的东西。可是,当他将世人皆羡慕的玄元心法,修到最至高无上的一层之时,本身修为也已臻圆满之境时。他却突然发现,非但之前自己看不破的东西更加模糊迷离,便是一些世俗百姓都放得下的东西,他却也是如鲠在喉。
这数十载在黑暗之中不见天日的时光,他也曾试着去想透这其中的千转百折。但是,终是徒劳无功。他只记得有一次,和圆智手谈一局之后,圆智也曾喟然长叹,“纵是佛祖当年,见鹰捕白鸽,也不过只有以己身之肉來饲养恶鹰,别无他法。若不是佛祖,当年已有万乘佛法,焉知自己纵使以身饲鹰,若是自己死后,那恶鹰又不会再去吃白鸽。”
他犹记得那是最难熬的时候,满腹心事无人诉说,自己心底之中,又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但是那个秘密,却是又不能让天下之人知道,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虽然知道自己需要达成什么样的目的,才能算圆满,但是却不知道到底该行往何方。恰巧就是在那日,碰到了那,当年还是个惫懒泼皮和尚的圆智。
心机深沉如顾守真,却不知怎地,竟是毫无保留地将心底所有的秘密一股脑地全说给了圆智听。本來他以为,以圆智当年那泼皮无赖和尚的性格,这秃驴定然会大笑一声,然后仰天而去,口中还不忘高声说道,“生死由天,富贵有命。我自有酒肉与佛祖,其他与我何干,”可是,让顾守真沒想到的是,圆智却是猛然撤去了身上,那不知从几千几万户凡间百姓之中,乞讨而來的百缕之衣,却是郑重其事地从行囊之中,掏出了一件洗得发白的袈裟,就那般穿了上去。
而且是端端正正地穿了上去,一扫脸上那副惫懒神色,正当顾守真以为,他要郑重其事地托付和宣扬一些什么佛法禅意之时,那秃驴却是极为不要脸地说道,“可有酒肉。若是酒肉管饱,到哪里不都是混,在你这里,还少了风餐露宿,也算不错了。”从那以后,这两个人,却是走上了一条,就算是当年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走往何处的路。
而他们手中所握有的极为重要和巨大的隐秘,乃是当年,神迹初现之时,顾守真遍寻神州数处方位,寻得不同上古遗物,交于故人。却唯有最后一处,却是怎么也猜测不透,那一夜,夜深露重,顾守真夜不能寐,辗转反侧,于是索性推枕而起,翻阅起身边一直携带的一卷古籍。古籍作者不详,年代不详,古籍之中,所记载尽是数百数千载之前,三界之中之事。
其中言语不详,也多有谬误之处,自然不能与正统的道家典籍所相提并论,但是,顾守真自从于玲珑阁之中,觅得这本神鬼怪志多过言传身教言论的古籍,却是爱不释手,因此却是一直带在身边。古籍,虽然破烂不堪,扉页也是多有磨损,但是扉页之上,三个字,却是能依稀辨认得出來,却是《拾遗志》。
那一夜,他却是读到万年之前的那场神魔鬼三族大战,其中却是提到,一直三足青铜小鼎,在那场三族大战之中,却是起到了极为关键的作用。他脑海之中,却是突然灵光一闪,只觉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那只三足青铜小鼎,只是,却是一时想不起來。他绞尽脑汁,直到天亮之时,却是恍然惊醒,自己应该是沒有见过那三足青铜小鼎。似是,那只三足青铜小鼎,曾自己入他梦來。
而且那大梦初醒之后,留给他的感觉,也是和自己在这古籍之中所读到的这三足青铜小鼎的情形,有七八分相似。这种奇异现象,应该是他本身修为,已将要达到至臻之境,再避过天劫,便能羽化飞升有关。但是,越是如此,顾守真,却是突然恍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原來看不透,从來不是只身身在此山中,而只是一叶障目而已。
他修道百年,一心心中所想,就是为了羽化飞升,因此除此之外的其他事情,在他眼中也如过眼云烟一般,从來就不会扰他心绪分毫。这当然是他修为进境如此迅速的原因,却也是,为何,他心中始终存了一丝看不透的障业的原因。那一日,他只觉,定是冥冥之中,注定要让自己窥破这些心结。
这也是其后数十年,他一直想不明白,却是心中最清楚的一点。那一夜之后,他便时刻以那梦中那只三足青铜小鼎所带给自己的感觉,來感知那最后一处所在地方的气息和灵力的波动状况。冥冥之中,他总觉得,这两者之间,定是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果然,又不过几日。西疆边境之地,却是突降天火,天火持续燃烧十日方散;天火散去之后,又有滚滚紫雷持续落下十日方止;滚滚惊雷止息之后,又有无数奇珍异兽聚集此处,齐鸣十日方离此而去。
顾守真和苏穆,以及随后赶來的清言,便就是在异象出现三十日后,进入了西疆之地。而甫一进入西疆之地,纵使修为高深如他们,却是也经历了,极为惊险的境况。且不说,那异象出现之地,却是方圆数千丈,众人乍一进入那异象出现之地,却是瞬间因处处弥漫的瘴气,而失了方位。更为可怖的是,众人所有术法,一进入那瘴气笼罩之地,却是顿时一丝一毫都施展不出來。只能纯粹凭借胆气和意志前行。
西疆之地,本來就是历代魔教众派的聚集之地,此次异变突起,又加上又如此异象,便是傻子,也知道这其中所出现的事物,定然是与神迹有关的事物。因此,异象一散,这西疆之地,方圆万千里之内的无数大大小小的魔教门派,也是一股脑地涌入了这异象出现之地。顾守真,甫一进入那瘴气之中,便失去了苏穆和清言的踪迹,再加上自己最擅长的先天八卦和紫薇之术,在这里,也是施展不出分毫。
因此,他便索性弃了和苏穆和清言,汇聚一处的念头,全凭心中灵海之中闪过的那道光芒,和那夜入梦而來的三足青铜小鼎所留在自己脑海之中的感觉,不自觉地向着瘴气最深处而行去。虽然瘴气弥漫,这神迹方圆千丈,也是距离甚广,但是涌入这神迹之中的魔教教徒,怕是不下万万千千,顾守真这一路上,虽然竭力蹑足而行,但是却不可避免地碰上了百多个魔教教徒。
修道数百载,天分和术法修行,都堪称修道界之中首屈一指的顾守真,从來就沒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对敌,竟然会如此狼狈。因为术法和法器,全都不能使用的缘故,反而拳头和牙齿成了最有利的武器。
一路而去,顾守真只觉得自己面颊酸麻无比,口齿之上,也尽是淋淋血迹,双手指骨也是全然尽碎。但是,凭借着数百年前,他在原野之上所独生时所学到的生存技能,顾守真硬是口撕手拽,将一路之上所遇到的魔教众徒,都硬生生地撕成了两半。
当顾守真觉得自己筋疲力尽,身体里最后一滴血都要流尽之时,他却突然觉得灵海之中的那道白色光芒却是闪烁地越发强烈。与此同时,那夜那如梦而來的,三足青铜小鼎所留在自己脑海之中的感觉,更是喷薄欲涨,似是要猛然燃烧起來。就在这时,他只觉,周身四遭之内,却是,猛然涌起一股强烈的灼烧感。
然后下一刻,不等他有所反应,一股三色火焰,却是从他脚下丛生而起,瞬间将他周身笼罩在其中。沒有预想之中的强烈的灼烧感和炙烤感觉,那三色火焰,将自己整个身躯笼罩其中之后,却是在自己身前三尺之处戛然而止。而自有一小股三色火焰,从那团火焰之上,分离出來,向着顾守真周身之上的伤口,蔓延而去。
那一股三色火焰所蔓延之处,顾守真身上伤口,却是瞬间恢复如初。顾守真隐隐觉得,那股三色火焰之中,似是带着一股极为浓重的药草味道。也不知这般过了多久,顾守真周身所有伤口,却是都恢复如初,体力也是恢复了大半。
就在那团三色火焰急遽撤离之时,顾守真只觉自己双眸之中一阵刺痛,不禁举目向前望去,却是一时怔立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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