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尔绍夫和周聪把未喝完的格瓦斯留在桌子上，一起走到院子里。

正巧库兹马从外面正急匆匆地赶来。萨维利·叶尔绍夫让周聪在大门口等一下，自己吧库兹马拉到村头向他解释一些事情。

两人谈话还时不时朝周聪的方向看上一眼。周聪不知道铁匠听到了什么，但是他的脸上呈现出相当不解的表情。

讨论持续了几分钟，然后库兹马若有所思地搔了搔胡须，走到周聪跟前：

“萨维利和我一直在想，你一个人在这里居住会很困难。虽然你是魔术师，但你并不习惯村里的生活。

我们这里有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女儿生活。几年前她的丈夫在上山打柴时遭遇了意外死去，从此她们便孤儿寡母艰难度日。

我们打算安排你到她家去住。到时候你帮她做砍柴挑水之类的家务，她们母女给你洗衣做饭。我会给你一两天休息的时间，然后会分配一些工作给你。我们这里不养闲人，每个人都要工作养活自己。你接受吗？”

“当然接受。”周聪点头表示同意。

“非常好，”库兹马道，“那我们现在就一起过去吧。”

“好吧，既然今天的所有问题都已解决了，“叶尔绍夫加入到谈话中，“我也可以办事去了。周聪，我们会在十天后见面，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库兹马，你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你出去的时候叫科尼派人送铁坯过来，我这里的材料都用完了。”铁匠答道，“别的就没什么了。”

萨维利·叶尔绍夫默默点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清楚，然后向两人挥手告别，径直走出大门。

另一方面，库兹马命令正在街上逛街的儿子在前面带路，领着周聪前往那个神秘的寡妇玛莎的家。

远远看去，那座周聪未来要住上一段时间的木屋并不缺乏男人照料。

房子附近的杂草被清理得一干二净，用干树枝搭建起来的木栅栏牢固结实，屋顶上是新铺的茅草又厚又密。

“玛莎，你在家吗？”库兹马敲了敲院子的大门。“快来给我开门，我给你带了一个帮手过来。”

有一阵子什么事也没发生。几分钟后门闩发出嘎吱的扭动声，一个大约四十岁的女人出现在两人面前。

只见她瘦削的脸上显露出不满的神色，金色的头发被围巾挽在脑后，一件浅素色长裙只垂到地。

“你给我带来了什么人？”女人皱眉道。“帮手？你在说什么？我一个人过得很好。”

“让我们进屋吧，玛莎。为什么要在门口说话呢？”

女人稍作犹豫，还是把门打开允许两人进去。

不过库兹马示意周聪在门外稍等一下，显然等会他要和玛莎说的话不想让周聪听见。

周聪并没有等多长时间。显然铁匠说出的理由足以让玛莎同意他留下来。

与寡妇玛莎库谈妥后库兹马便连忙告辞，没有耽搁一秒钟就离开了院子。而他留给周聪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让他明天一早去见他。

周聪现在要做的是熟悉自己要住的地方，虽然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可看的。

一间木屋，一座带干草棚的谷仓，堆了一半的柴房，狭小的室外桑拿房，后面还有一个大菜园。

这就是最普通的农家住宅，没有任何装饰，一切都尽可能的简单和实用。

“你到阁楼上去睡觉吧，”玛莎走到周聪跟前，“屋子里没有单独的床给你。你有换洗的衣服吗？

“有一些。”周聪还记得装在行李包里的东西。

“如果缺少什么东西可以跟我说。我的丈夫遗留下一些衣服和鞋子，如果不嫌弃你可以拿去穿。”

“谢谢，我该怎么感谢你呢？家里有什么活需要我来干？”

“孩子，我已经一个人生活了一年多了。在这段时间里我已经学会了干所有的活计。

库兹马说你是个城里人，而且是一个受过教育的魔术师。

我并不想冒犯你，但是你之前干过农村里的活吗？”

“没有。”周聪诚实地回答。“之前我真的还没有干过，但是学习永远不会太晚。”

“很好，”女人的声音温和起来，“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会叫你的。水井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你可以在晚上的时候把水打回家。阿莲娜就要回来了，她会教你怎么做的。

正如周聪所担心的那样，他要过夜的阁楼里尘土飞扬，铺在木板上的稻草早已干枯到一踩就碎的地步。他不想在这样的地方过夜，便找到玛莎：

“我可以换一个地方睡觉吗？阁楼里到处都是灰尘和草刺，如果睡在那里我会咳嗽一整夜，让大家都睡不着觉。”

“谷仓里有新鲜的青草，你可以把它们盖在干草上。”

女人给出解决方案，然后扭捏着下楼了。

安排睡觉的地方花了周聪大半天的时间。当他拿出旧被褥铺好时太阳已经过了中午。

过了一会儿，院子的门砰地一声打开，一个活泼的少女的笑声响起。这是玛莎的女儿回来了。

为了不吓到女主人的女儿，周聪并不急着走出阁楼。你永远不知道，当她看到一个陌生人从头到脚带着一堆稻草时会作何反应。

然而玛莎简单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阿莲娜，”她在窗外喊道，“我们有客人，去跟人打个招呼，别忘了把牛锁起来。”

爬出阁楼周聪以为会看到一个非常年幼的孩子，但是一个惊喜在院子里等着他。

在通往木屋的小路上站着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漂亮女孩。只见她一头金发披散在肩头，姣好的身材隐藏在长裙下。阿莲娜偷偷朝周聪瞥了一眼，尽量避免露出好奇的神色。

“这是周聪，”玛莎走到两人面前，“库兹马安排在我们家住几个星期。一会你带他去水井那里，教他如何打水。”

这个村里共有三口水井。阿莲娜自信地走在前面领路，周聪跟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两个水桶，欣赏着女孩充满诱惑的绝美身材。在某一刻，周聪感觉自己禁欲已久的春心再次萌动了。

“为什么你有这么奇怪的名字？”回来的路上，女孩胆子大了一些，决定开始和他聊聊。

“我的母亲来自另一个国家。”

“原来如此。可惜我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们的村庄，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很样子。”

“这里不好吗？”

“是很好，但是太无聊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渐渐热络起来。

周聪发现，阿莲娜原来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孩。虽然她一直住在封闭的农村，对外界知道的不多，但是她对村里的事务了如指掌。顺便说一句，她是一个十七岁的大姑娘了。

事实证明，为家里储备足够的清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村落已经许久没有下过雨了，家里的储水罐几乎是空的。周聪不得不来回在水井和住家之间忙碌，才把所有的水桶水罐都装满。

当晚是一顿简朴但丰盛的晚餐，之后周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玛莎甚至给了他一个枕头和一条毯子。

当周聪就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走上通往阁楼的楼梯。从声音判断，来人的体重很轻。

所以当月光从小窗透进来，勾勒出一个瘦弱少女的身影时，周聪已经知道是谁了。

阿莲娜一言不发地钻进了被子里。一个炙热的身体压在了周聪的身上。

凭借难以置信的意志力，周聪才能从女孩身边移开。

他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怀疑——库兹马将他安排住进这个只有两个女人的家里是不是别有目的？

这并不是说周聪反对和阿莲娜过夜，而是他不喜欢这种被人算计操纵的感觉。

“是你妈妈叫你过来的吗？”周聪从干渴的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

“成是我自己来的。”

女孩轻声回答道。

在这漆黑的夜里，周聪看不清女孩的脸，不过仅仅听到她的声音也能感觉到她在说谎。

“难以置信。”

周聪再次推开拥抱着自己的阿莲娜。

“妈妈已经睡了，”女孩小声说道，“她只跟我说你是一个强大的魔法师。也就是说，我和你的孩子也会有魔法天赋的。

我不想过几年成为一个牧羊人的妻子，在这个狭小的村庄里度过一生。如果我的孩子是魔术师，我自己将能够选择住在哪里，和谁一起住。

我不想要任何回报。我不会要求你做我的丈夫，也不会留住你。只是现在不要拒绝我。”

抵抗女孩的温柔变得越来越困难。年轻的身体要求抛开一切怀疑，屈服于诱惑，而成熟的大脑却一直在寻找抵御的方法。但是当女孩的胸脯再次靠近的周聪脸后，他再也受不了了。当他的手把女孩拉近时，阿莲娜懒洋洋地叹了口气……

清晨周聪一个人醒来。晚上发生的一切更像是一场梦，一个他并不介意重复的愉快的梦。

当他在院子里遇到阿莲娜时，两个人什么动作都没有。只不过当他们的目光相遇时，女孩脸颊上露出一丝红晕，意味着他们之间发生了些什么。

女孩的态度让周聪安下心来。

她一直担心，如果玛莎早上领着女儿让他负责怎么办？

如果他拒绝，那么愤怒的村民们肯定会将他赶出森林。

不过从目前情况来看，显然女孩并没有告诉她的妈妈。

吃过早饭，周聪帮忙做了点家务，然后按照约定去见库兹马。

他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像个吃白饭的人，所以想尽快找到一份工作。既然自己要在这个村庄生活一段时间，那么为什么不让它变得有意义呢？

当他走到库兹马家门口的时候，一群不同年龄的孩子围住了他。他们当中最小的还不到五岁，最大的看起来已经十一二岁了。

“你真的是魔法师吗？”最勇敢的男孩第一个怯生生地问道。

“你听谁说的？我不是。”周聪试图摆脱孩子们的包围。

“米库拉的父亲也是魔法师。”男孩没有对他的回答做出反应。“他现在正在和科尼叔叔一起训练，你也会和他们一起去打败贵族吗？”

“你为什么要泄露知道的秘密？万一我是大公来监视你们的呢？”

这样的问题让孩子们不知所措。他们围在一起嘀咕了半天，然后又追上来。甚至当周聪穿过大门时男孩们仍留在栅栏附近，从木板间的缝隙中窥探着院子里发生的事情。

“都给我离开这里！”

库兹马走到院子里，冲着好奇的孩子喊道。

看到铁匠出来了，孩子们像一阵风一样逃走了。

“孩子们就这样。我们这里很难见到来自外地的客人，所以都很好奇。

你现在准备好工作了吗？我们这里从早上就缺乏人手。科尼带着魔术师去训练了。剩下的农民很少，还有一部分去打猎了。对了，你会割草吗？”

“我没干过。”

“很遗憾。你干过伐木的工作吗？会用伐木的斧头吗？”

“我不用斧头也能砍树。”

“看我这个记性，忘了你是个魔法师。”库兹马拍了拍他的额头。“那我就派你到伐木队上班。那里人手不够。”

“伐木队是为整个村庄采伐木材吗？”

“当然。不然像玛莎那样的寡妇人家到哪里能搞到木材和柴火？我们需要每个人为了全村的利益做事，也需要大家帮助弱小的家庭活下去，否则这个村子早解体了。

你待一会儿，我现在就叫米舒特卡过来，他会带你去过去上班，你觉得怎么样？”

“非常好。”

“那太好了，这样我就少了一件需要担心的事情。”库兹马大声吼道，“儿子，过来！”

伐木工人队伍由三人组成。铁匠的儿子领着周聪，赶在他们套上马车准备出发时拦住了他们。当时的马车里已经放好了工作所需的设备——斧头、锯子、绳子。

眼前这三个体型惊人的男人显然是父子关系，看起来长得十分相像。

他们对周聪抱有相当大的怀疑态度。

这是可以理解的。

很难想象一个身体瘦弱的少年能够胜任在森林砍伐的工作。

然而在短暂的接触之后，他们很快就接受了他。看来男人们还是明白魔法的作用的。

伐木工人中最年长的瓦西里意识到周聪并没有什么准备时，甚至让妻子为他准备了一些食物。

车子在颠簸的路上慢慢而行，沿着小路驶向森林。

很明显，他们经常沿着这条路去林子里。路上到处都是巨大原木拖在地上留下的长长痕迹。

由于马车只有一匹马拉动，因此车辆的速度慢到了十分焦心的程度。

不过这也难怪，什么样的马匹能拉动三名巨人乘坐的大车呀。

对于不习惯闲坐的周聪来说，坐在蜗牛一样的车上实在是太无聊了，还好同伴们都十分健谈，暂时缓解了他的焦虑。

“你从城市而来，能说说城市是什么样子吗？”三人中最小的一个巨人向周聪问道。

他的名字叫伊凡，看上去只有十八岁左右。

“你从来没有去过城市吗？”

“是的。我和父亲一直住在这里，”那人冲着坐在前面赶车的瓦西里点点头，“他从主人那里逃出来已经二十年了。”

“那你父亲是怎么跑到这里的？说句老实话，我过来的时候根本找不到路。如果不是有人带路一定会在森林里迷路到死。”

“就像你一样有人给他带路。”对话者压低了声音。

“我的爸爸痛恨自己的主人。他的背上到处都是伤疤，几乎每周都要被鞭打。

我爸爸之前也逃跑过几次，但是有什么意义呢？只要你在主人的土地上工作就是他的农奴。警察会全城搜捕并送回到主人那里。

直到有一天，我父亲一个儿时的玩伴回到村子，告诉他存在一片自由的土地。那里没有压迫，没有不公，每个人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

爸爸动了心，然后被朋友带到这里，一直生活到今天。”

“所以你是出生在这里喽？”

“是的。我爸爸在这里遇见了我的母亲。他们两人一见钟情，很快就结婚了。现在我们和他们还在一起。”

“你想过离开这里吗？比如到大城市里生活。”

“到那里做什么的？给贵族们当奴隶？”瓦西里的二儿子冷笑一声。“不，我们在这里过得很好。我的妻子已经怀孕。家里有两头奶牛和一个大农场。这里的人尊重我们，喜欢我们，还有什么不知足？”

“明白了。”周聪点点头。“那住在这里的魔法师们呢，你怎么看待他们？”

“他们不是贵族，也是和我们一样的普通人。只不过夏天的时候他们会被叶尔绍夫带到某地去训练。要知道，魔术师毕竟是魔术师，除了在村子里干活，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等到天气开始变冷了，他们就会回到村子里了。

对了，我忘了问。你过几天也会离开这里去跟他们训练吗？”

“我还不知道。也许我会选择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