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尽的黑暗……
但鹿容却不害怕,他迈着沉重无比的脚步,想往更深处的黑暗逃去。他怕极了白光,因为那代表着一个噩梦,那个原本他崇拜仰慕却化身修罗闯进竹屋的人,给他带来的噩梦。
竹屋的门窗被关上后,鹿容就被眼前面色越发妖冶可怖的人用藤条捆住,然后摁在了地上,直接开始了无休止的索取。
更可怕的是,他喊疼求饶,那人反而更高兴了,近在咫尺的眼更加赤红,仿佛受到了鼓舞一般,对待他的动作越发地狠厉。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每当他想要晕过去来逃避这令他神魂俱裂的过程时,一道道白光便会顺着捆他的藤条无情地把他弄醒。
那是雷电的力量,每一次的闪耀都会在他的骨头和经脉上刻下无数道痕迹。
无法言语的剧痛,让他无数次在昏迷的边缘清醒了过来,极为清晰地感受着那化为恶魔的掌门师兄,在身上他的所作所为。
直到天蒙蒙亮,鹿容感觉身体和他的意识已经分裂,不像是自己的了,就连白千灵也昏过去摔在他的身上,他都毫无知觉。
‘让我死了吧……’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黑暗才终于真正地降临,救走了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最终那道白光还是追了上来,鹿容害怕极了,他发现自己双脚像是被铁链拴着一般沉重,到最后竟是一步也挪不开来,只能眼看着那白光把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这次,白光没有给他带来疼痛,甚至是温暖的。但恐惧已经让被折磨一晚上的人无暇顾及这些,他抱着头惊恐地在黑暗中无助地呐喊着祈求着。
“额……嗯……”终于,呐喊穿破了黑暗,以轻微的呢喃声,在寂静的竹屋内响起。
躺在竹榻上的鹿容,紧闭双眼脸色惨白地昏迷了七天,白千灵除了给他喂上几颗辟谷丹外,还要每隔一个时辰输送一次灵气来巩固和保护那脆弱的经脉和灵根。
因此,这几天白千灵除了偶尔的打坐,就是睁着眼睛,似如临大敌一般半刻也不敢放松地照看着榻上如瓷一般易碎的人,生怕一个疏忽,这榻上的人就没了。
平日,白千灵喜静,除了面对晴木真人外,其他人的言语他都觉得吵闹,包括以前寻着机会和他搭话的鹿容。
虽俊逸出尘的脸上冷清的气质依旧在,但他这看似平静无波的外表之下思绪却是惊涛骇浪,例行的打坐也只是自欺欺人,其实他完全无法入定。
这两天,白千灵觉得这一向幽静的竹屋安静得可怕,恨不得床榻上的人能马上醒来,和他说说话。也好让他认真回应,诉说诉说无尽的歉意,缓解心头无法纾解并且越发严重的结症。
出生至今无论是修炼还是为人处事,一直顺风顺水无往不利的白千灵,第一次感觉到了度日如年的艰辛。
此刻,鹿容唇缝间发出的这一点声响,仿佛平地惊雷一般让正在旁打坐的白千灵心口一震,猛然睁开了眼,仿佛在这间竹屋对他来说阻滞不前的时光,忽然流动了起来。
害怕是错觉,白千灵的脚步放得很轻,当走到榻前,看到床上几日以来越发纤弱,看上去没有任何生气的人真地皱起了眉头,唇轻颤着动了几下时,他心底原本的惊涛骇浪有一瞬间定格了下来。
屏住呼吸一言不发地往竹榻边缘坐下,白千灵那抬起即将要探究脉象的手,在他看到鹿容的手指因为痛苦而轻微抽搐时,瞬时滞在了半空中。
面对强大对手都毫无惧色的他,竟然有些害怕触碰眼前即将恢复意识的人。
“嗯……”细微却有些痛苦的轻喃声再次响起,唤回了白千灵陷入挣扎的思绪,他用舌尖顶了顶上颚,然后深吸一口气,搭上了那这几日探过无数次的脉门。
骨头上的裂痕还在,灵根也还半毁着,还好经脉经过这几日灵气和丹药的滋润,虽依旧脆弱但已经比一开始看起来好一些。
至少,是能让鹿容活起来睁开眼的程度。
“鹿……咳,鹿容……”
几日对着昏迷的人没有说话,白千灵差点就认不得自己的声音了。他轻唤着床上颤着眼皮即将醒来的人名字,语调中无半点平日的冷淡,而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不……不要……”没有意义的呢喃逐渐清晰,鹿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破碎的字眼透着绝望:“求……求你……”
短短的几个字,让白千灵完全僵住了身体,罪恶感如毒蛇侵噬着他的心脏,胸口像是着了火一般疼痛难忍,嗫嚅了几回,竟是连榻上那人的名字也出不了口。
师尊让他照顾鹿容,但是却没告诉他,鹿容醒了之后,他要如何面对,需要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虽平时白千灵也不是什么巧舌如簧之人,但与他人论事时,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一锤定音,不曾在言语上落得下风,也从未有百口莫辩之时。
而如今,面对一个只是在梦中呓语之人,却是脑中一片空白,嘴笨口拙起来。
“疼……”呓语转而又变成了低泣,鹿容的意识开始回归,身子也跟着开始醒了过来,痛觉全部回笼,让他忍不住轻颤了起来。
“不……不疼,不疼……”见人难受了,白千灵瞬时也顾不得心口的纠结和怯弱,他轻声像哄孩子一般安慰着,伸手很快握住那几乎能一下扭断的手腕,开始利用木灵根的治愈特性,给鹿容脆弱的身体,缓缓输送灵力安抚。
“呜……疼……”
“不疼……不疼的……对不起……”
……
整个用灵力安抚的过程,鹿容都没有睁开眼,只是这样低喊着疼,每一句都像鞭子,甩得白千灵的心一阵阵抽疼。他不自觉地用卑微的语气回应着,与其说是在安抚,倒更像在忏悔。
还好,他的木灵根挺争气,耗了一会,真地把鹿容身上的剧痛抚平了下去。
摆脱了剧痛,鹿容这才艰难地动了动眼皮子,缓缓地睁开那双光芒不复往日,却依旧透如琉璃的眼,真正地苏醒过来。
睁开眼的那一刻,鹿容看着熟悉的屋顶什么也没想,只是觉得口很干很痒好想喝水,然后便轻咳了起来。
也就轻咳了两声,他就听到了床边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接着便是手忙脚乱的倒水声。
鹿容感觉脖子僵硬得很无法转动,他只能动动眼珠子,想看看制造混乱的那人到底是谁……
“喝……水……”倒完水的白千灵回身刚走到榻前,就迎上了一双至纯至净、带着几分缥缈虚浮的眼,他拿着水杯的手指顿时一紧,杯子承受不住那突如其来的力量,发出了咔地一声,几道裂痕便沿着杯面如枝条一般铺开。
而那双眼在看到榻边人的时候,原本里头的纯净消失殆尽,转而浮上了极度的恐惧之意,眼帘连带着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昏迷前那如梦魇一般的可怕记忆如蜂拥一般窜进脑子里。
“不……不要过来……”用尽力气发出虚弱的声音,鹿容挣扎着想要逃跑,却发现不仅是脖子,他的整个身子都无法动弹分毫,眼里的恐惧逐渐变成了绝望。
看着惧他如魔鬼的鹿容,白千灵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他能做的只有远离床榻一些,让榻上的人不再那么害怕。
慢慢地后退着,直到手中举着的杯子开始从裂缝间渗出水来,沿着指缝开始往下流落到他的鞋尖上,白千灵才恍然停住了脚步,艰难出口:
“我……只是想给你……倒一杯水……而已……”
这时,恐惧到极致的鹿容已经合上了绝望的眼,完全没有看到白千灵无措的样子,只是他浑身的汗毛会跟着对方那话的每一处停顿倒竖一次。
竹屋内的空气在白千灵的这句话之后停滞了很久,鹿容压抑着翻江倒海的情绪,一声也不敢吭,拼命地想要睡过去,从而能再次把自己关到那黑暗之中,不用直面那恶魔的迫害。
然而,清醒的神志像是在和他作对,鹿容闭上了眼之后,屋内那个人的存在感越发地明显。
少许,自我逃避失败的少年轻轻地啜泣起来,紧闭着的眼角滑落出大颗大颗的泪珠,很快浸湿了他乌黑的发鬓。
鹿容的反应,在白千灵的意料之中。可是真正地看在眼里的时候,白千灵才忽觉有多么难以接受,他觉得自己的存在对那少年来说就是痛苦。
他忽然想起,以前那双眼躲在师尊身后偷看他的时候,里头都是藏不住的仰慕,不经意对上他的眼时,里头的星星点点,仿若灿烂星河。www.)
然而,他不仅完全无视,还彻底毁灭了它。
“对不起……”放下那只已经裂纹满满的茶杯,白千灵垂下了原本高傲挺拔的肩膀,往日冷清俊逸的脸上只剩下落寞:“我真的不会再伤害你了,你别怕。”
“额……唔……”白千灵的话刚落,鹿容的身体再次颤抖了起来,他眉间皱得极紧,脸色变得更为惨白,唇缝间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白千灵一瞧便知,这明显不是害怕的样子,而是疼的。
因为情绪的剧烈变化,刚被安抚下的剧痛被再次激发了。白千灵马上就想到了这点,也管不得其他,赶紧上前再次抓起鹿容的手腕继续输送木系灵力安抚起来。
手被白千灵抓着,因为极度的恐惧,此刻的剧痛也没有能阻止鹿容挣脱被触碰的谷欠望。可他拼尽全力挣扎了好几下,却始终没有能挣脱那带着温热气息的双手分毫。
少许,经脉中的剧痛在灵力的滋润下渐渐被抚平,鹿容颤了颤被泪花打湿的长睫毛,慢慢地撑开了眼皮,他看向床榻边还握着他手的俊美男人,盈满泪光的眼里,透出可怜巴巴的祈求。
他缓缓张开干涩的唇,对着白千灵沙哑出声:“求你,别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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