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辇在空中飞行了大半天,直到日暮时分,他们才在一棵避木前降落了下来,扎营休息。金和库洛洛去了狩猎,其他人准备着一些过夜的物资,玉潇离在一边束手束脚地呆看着,却不知该干什么好,当然也没有人去注意他。
而躺在车上的少女依旧没有醒来,不过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熟睡,直到伊路米忙完手中的事,上车打算叫醒少女,才发觉情况不对劲。
如同风箱般粗重的呼吸,摸上去滚烫的额头,不正常的潮红脸色,轻微的手脚抽搐,所有的症状都符合一个病名,伊路米转头向着其他人陈述一个事实。
“她发烧了。”
“咦?怎么会?我看看。”
侠客连忙走了过来,低头检查起来,片刻,才收回手,脸色略带一丝凝重和担心,说道。
“伤口感染了,是炎症引起的高烧。”
沉默了下,飞坦一把抓起少女的前襟,摇了起来。
“喂,女人,你醒醒。”
“飞坦,你轻点!不要那么粗鲁。”侠客连忙上前制止。
“哼,不粗鲁这女人醒的过来吗?这个破时代可没有什么抗生素,能消炎杀菌,不自己醒过来替自己疗伤,她就只有等死了。”
飞坦一把推开侠客,不爽地说道,在流星街,他看够了太多因为缺医少药而导致伤口并发炎症死亡的人,少女的体质那么差,怎么可能熬过去?
“嗯哼,反正死了,小璐璐不是还会复活吗?★”
西索瞟了眼因为避嫌只是在远处张望的玉潇离,略微压低了声音,漫不经心地说道。
飞坦一愣,他一下子忘记有这回事了,手不自觉地松开,可是,旋即又握紧。
“谁知道她能复活几次,不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吗?”
“是啊,西索,这种没保证的事还是不要寄予希望为好。”
侠客也附和道,当初赛璐璐的解释,他虽然存有疑虑,但是不确定的事就必须更谨慎才对。
“嗯哼~”西索耸了耸肩,不再说话。
伊路米没有理会他们的争执,只是掏出一根针,朝着赛璐璐的一个穴位就干脆利落地扎了下去。飞坦一时不察被伊路米先下手了,有点不快,鼻子哼了一声气,才放开手。
少女浑身震颤了下,睫毛抖动着,眼帘慢慢睁开,不过,眼里的光芒分明显示她依旧在迷糊之中。
“赛璐璐,醒了吗?你发烧了,不退烧会有危险,现在你能想办法治好自己吗?”侠客凑到少女眼前,开口道。
赛璐璐眨了眨眼睛,再眨了眨,努力想要听取对方的话,不过昏昏沉沉的大脑像是塞了一快石头一样,又胀又堵,过了片刻,才理解了,试着用了下力量,发觉还没有恢复,她只能虚弱地摇摇头。
“我···昏过去多久了?”
“有大半天了···”侠客还没说完,赛璐璐已经喃喃自语地截口了。
“是吗?那快了。”
手上不自觉地碰了下镯子,一触即逝,没有人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动作,只有西索不经意间瞟到,眼睛微眯了下,却没有想起什么该在意的。
“什么快了?”伊路米疑问道。
“我如果一会儿消失了,不用担心,我会在两天之后回来的,只不过这两天,请你们要自己小心妖魔了,一直向东,我会追上你们的···”
没有解释清楚,赛璐璐断断续续地交代完,就力难支撑地又陷入了晕迷。
“消失是什么意思?女人,你说清楚。”飞坦急躁地问道。
“赛璐璐,赛璐璐?”侠客轻轻拍了拍少女的脸颊,却没有反应。
伊路米拿起针,再次刺下,不过这次却是毫无反应,无神的猫眼闪了闪,伊路米对着少女的脸发起呆来。
“嗯哼~难道说小璐璐又要死了,所以才会消失?◆那只要拉着她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特地交代一声?是因为和以前的原因不同?★”
西索在那里思索着,没有出声。
金和库洛洛此时也带着猎物先后回来了,感到气氛有点不对劲,库洛洛问道。
“怎么回事?”
“赛大相公,好像是尊夫人伤口发炎,高烧不止,我看我们是否应该去城镇找下大夫,这样下去,怕会出人命。”
站的离两人最近的玉潇离紧张地搅着衣袖,连忙将知道的说了出来。
库洛洛疑问的眼神投向了侠客他们,金则是抢了上去查看少女的情况,刻意压低了声音,避开玉潇离,侠客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下。
“团长?要去城镇吗?赛璐璐的情况确实不太好。她说的消失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侠客略带担忧地扫了眼少女。
库洛洛沉吟了会,才说道。
“暂时静观其变,高烧的事,我去找点药草,先暂时压一下,到天明再做打算。”
“恩,似乎也只有如此了。”
侠客眉头皱了皱,终是理解地点点头。夜间行路,妖魔良多,他们现在实力不足,恐怕不是对手,再加上赛璐璐情况未明,按兵不动才是上策。
想着几味在绢帛上记载的败毒消炎的药草,库洛洛转身就走,金跟了上来。
“库洛洛,我和你一起去。”
夜半时分,在喂进去一大碗药汤之后,赛璐璐的体温下降了不少,担心的几个都松了口气。
“嗯哼~,是手镯吗?”
西索一直半眯缝着的眼睛忽地微微睁大了,随即突然弹了个响指,一副‘终于想起来了’的表情。
无视听到他声音后,给了自己一个疑问的眼神的库洛洛,一个不爽的清嗤的飞坦,以及平淡无波却隐含不满的伊路米,西索一摆一扭地走到了赛璐璐身边,执起少女的手腕,拨开镯子上的花朵,露出了下面的屏幕。
“嗯哼,99.93吗?之后会怎么样呢?”
“西索,手镯有什么问题?咦,数字改变了?”
侠客在听到手镯的时候,心里也是一动,西索的动作让他想起了以前的疑虑,他立刻凑了上去,问道。
“嗯哼,你也知道?那还知道些什么?”
西索感兴趣地瞟了一眼侠客,问道。
“我知道的应该和你知道的一样吧。”
看西索的表情,也知道了解的都差不多,侠客摊摊手,笑眯眯地像是绕着口令地回道。
两人打哑谜般的话语,引来了其他人的好奇心,众人的眼神都望了过来。
“啊,变成100了。”
侠客话音落下的瞬间,熟悉的扭曲波纹出现,西索伸手去抓赛璐璐,却诧异地发现触碰不到,手指被弹开了,少女的身影消失了。
收回手,西索盯着空荡荡地刚才少女躺过的地方,半晌,才捂脸低声笑道。
“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抓住你呢?小璐璐···”
消失了,又一次消失了···
抓不住,总是抓不住···
谜团,越解越多···
会有那一天吗,真正了解你的时候?所有人心中闪过这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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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深夜。
“她回来了。”
库洛洛放下了手里的书,若有所感地抬头,淡淡说道。
“谁?赛璐璐吗?在哪里?”
侠客一愣后,立即反应过来,向着周遭望了一圈,疑惑地出声问道。
“没看见人啊?团长怎么知道赛璐璐回来了?”
“唔,总觉得能感觉到吧。”
身体里的力量汹涌地躁动着,让库洛洛想忽视都难。
没有人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除了飞坦。
是那个吧,想起当初的反应,飞坦眯缝了下眼睛,自己身体里那个奇怪的力量已经被他全部吸收同化了,他感觉不到少女。
真是不愉快!飞坦的眉头微微拧起,但眼神还是追着团长的一举一动。
其他人只看到库洛洛信步似地在周围晃了两圈后,就朝着一个方向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左右观望了下,他在一个地方站定,双手向着虚空缓缓伸出,宛如虔诚地信徒想要拥抱上苍一般。
下一秒间,上空一阵褶皱,一个纤细的身影突兀地出现,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库洛洛伸出的双手间,被他抱了个正着。
紧紧相拥的库洛洛和赛璐璐,无论怎么看,都如同恋人一般,刚才的一幕更是带着浪漫的色彩,当然,别有所图的其他人却不一定这么看了,至少飞坦绝对不承认这一点。
赛璐璐只感到自己跌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鼻端飘过的气息隐隐透着熟悉。
宽阔的胸膛,结实的手臂,被紧紧抱着,如同对待珍宝一样轻柔地呵护,让人有种不用再惧怕一切,只要放心的依靠,就可以依靠到天荒地老的安心感。
一瞬间的恍惚,随后被一个冷冷地声音打破。
这是错觉!你的世界没有人存在,永远不会!
回荡在心中的话如此现实而残酷,于是,比一瞬更短暂的时间里,赛璐璐动作了,下意识地一个瞬移,脱离了桎梏后,她才看向那个莫名其妙抱住她的人。
俊秀的黑发青年,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却带着无法忽视的存在感和压迫感,映入赛璐璐的眼帘,让她呼吸不由一紧,呆了一秒,才讶异地脱口而出。
“库洛洛先生,是你?怎么这么巧?刚好瞬移到你身上?真是倒霉。”
最后一句却是小声嘀咕着。
看着前一秒还在自己怀中,下一刻却出现在三步之外的少女,库洛洛略带遗憾地放下了手。
“果然很难抓到啊···”
到底该如何,才能确实地抓住你?
到底该如何,才能彻底折断你的翅膀?让你无从逃离?
少女的惊讶和自以为小声的抱怨他都听在耳里,可是,没有真实感。她的眼睛真的在看他吗?
她的心真的有注意过他吗?
到底该如何,才能看见你的真实呢?
“哟~,赛璐璐,你回来了,身体已经没事了?”
侠客轻快地声音插了进来,笑的如同邻家大哥一般明媚灿烂。
库洛洛清楚,侠客的笑容通常不具有任何意义,只是一个习惯或是面具,但现在他脸上的笑容,就算没有百分之一百真实,至少也已经有90%以上了。
“恩,我回来了,伤也全好了。”
少女也在笑,微笑,这是最常出现在她脸上的表情,不深不浅,恰到好处,既不亲昵,也不疏远,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处着力。
呼,挑战性越强,越有趣不是吗?库洛洛扬起了一抹自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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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追着问到了自己消失和手镯的事,赛璐璐再次以不清楚、不知道就打发了好奇的几人,即使明知道没有人会相信这个借口,反正撬不开的蚌壳她是做定了。
“对了,蓉··,梁丞相的营地离这里已经不远了,明天赶一下的话,应该就能到了。”
扯开话题,赛璐璐将下一步的安排知会了几人,在外的两天里,她也没有闲着,而是在身体恢复后,就出发去找了蓉绣,想到两人的会面,她嘴边不禁浮现一抹愉悦的笑意。
“你去找过对方了?而且她还真的答应了?赛璐璐,你···”真的是梁丞相说的那个赛太师吧。
金吞下了最后的话,当初对玉潇离的安置问题,赛璐璐一口气揽了下来,在得知她打算去找那个铭国丞相时,几人在意的也不是玉潇离,而是赛璐璐和梁丞相的关系,如今,只不过彻底证实了他们心中的怀疑。
“恩,是的。”
点头肯定了金后,赛璐璐发现事件的当事人不在,张望了下,才看见了离他们稍远,站在御辇前望着星空的玉潇离。
起身过去,将消息再次宣布了下,赛璐璐微笑着说道。
“玉公子,恭喜你,明天你就能自由了,以后就可以过上你想要的生活了。”
语毕,她才发现玉潇离并没有喜悦的神色,反而有点郁郁寡欢。看到这表情,赛璐璐直觉地想到了那几个大男人,除了金外,那可都是些恐怖分子。
“玉公子,你脸色很不好,怎么了?是不是他们说了些什么,或做了些什么?”
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她就怕玉潇离会说出些让她无法承受的事。
“不是的,赛夫人,几位相公没做什么,是我自己的问题。”
玉潇离苦笑地摇摇头,神情寥落。
“有些事···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玉潇离的声音极轻,想来只是自问,可是听见的赛璐璐却不好意思在别人如此烦恼的时候就这么干脆地一走了之了。
“···玉公子不介意的话,可以说说看吗?何事让你烦堵心头。”
等待片刻,不见玉潇离答话,或许对方也不想说出口,赛璐璐刚准备离开,却听见幽幽地声音响起。
“···那天,死了好多人,每天做梦都能梦见那些人,他们空洞地眼神在问我,为什么他们一定要死,我···,我曾经想过或许会有人受我连累,可是我没想到···呐,为什么一定要杀人才能解决呢,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我想要自由,可是我不想通过这种方式实现啊!”
玉潇离的声音由轻到响,最后已经变成了激动的质问。
赛璐璐微微一呆,沉默了许久,才轻声开口,字字轻缓却坚定。
“所以你觉得痛苦?觉得受到良心谴责?大部分人都希望自己是个好人,不愿意正视自己丑恶阴暗的一面,不愿看见那个面对现实必须要做出妥协甚至牺牲他人的自己,可是,良心和良善,这种东西从开始就不存在能抱着不伤害到任何人的可能性,只要人生需要取舍,再怎么无私的人都做不到两全其美,每个人都在选择和舍弃中前进,只不过有些选择可以让你不触犯那些美好的东西,有些选择,只有牺牲他人,弄脏自己的手才能做到。”
“我也不外如此,从我决定接受帮人时,从决定盗走夜青璃珠,带你离开王宫时,我就知道,这条路必定是用鲜血铺就的,可是,如果事情只有这样的发展,那么该犹豫的就不是如何让自己的手保持干净,而是在避无可避的时候,在无可奈何的时候,如何将流出的鲜血减到最小,世间安得双全法?即使会受自己的良心谴责,可谁不是这样过来的,没有谁真的清白无辜,没有谁能够善良到不伤害任何一个人。”
“你的自由,只能从别人的尸骨上堆积出来,这不是你希望的,但却是现实逼就的,你的善良,没有用处,也救不了任何人。说什么能够为别人做些什么,可是连看清自己的心都难,又怎么可能去改变他人,到最后,能做的也只是对自己的心负责。”
或许是那张相似的脸,让她产生了一种开解的冲动,可是,在看见玉潇离满脸迷茫困惑,依旧似懂非懂的表情时,她攸然惊觉住口了。
“对不起,说了些废话,你听过就算吧。”
匆匆丢下这句话,赛璐璐转身跑开了,回到几个大男人身边,却看见一众奇异和若有所思的眼光盯着她。
西索眼神划过一丝欣赏,笑道。
“嗯哼,小璐璐,看不出来嘛~,还以为你就是个烂好人呢~,现在看来也不是呢~不过,这种想法,我喜欢奥~”
赛璐璐立时红了脸,那些话,是她的心声,被人听见了,就像是赤身**暴露在人前一样尴尬,半蹲□,她手里狠命折着树枝,一根根投入了火堆,半晌,才闷闷说道。
“你们都是地狱耳吗?那么远都能听见,反正,今天是我多管闲事了,对他或许没有多大用处吧。有些事,不经历过是永远不会明白的,有时候,即使知道也会觉得难以释怀。”
“哼,这种软弱的人有什么好说的,你是多事了点。”
飞坦不屑的鄙视道。
“因为只是普通人,所以才会苦恼,因为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们一样执着于自己的路,不是每个人都能为了自己追寻的坚持到底,不是每个人都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勇气,不是每个人最终都能挣脱命运的束缚。”
一脸感慨,赛璐璐轻声说道。
众人沉默了会,但更多的是不解和诧异。
西索挑了挑眉,毫不掩饰他的疑虑,干脆地问道。
“嗯哼,小璐璐给我们的评价很高嘛~以前我就觉得很好奇奥~小璐璐对我们有点了解过头了,◆你···究竟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事的?”
赛璐璐怔了一下,眼前忽然就晃过了一幕模糊的画面。
一脸欢笑甚至带着点花痴的少女,整日和朋友讨论着谁更帅,谁多么变态,谁是腹黑,谁那么酷,不停地翻官方资料,找同人看,如同真的存在这样一群人,细心地揣摩他们的性格、谈吐、处事方式,全心全意的迷恋着不可及的幻影,那么的单纯、幸福,那是何时?那个人又是谁?
啊,是了,那是在一切都未开始、一切也未结束之前。
垂下眼帘,赛璐璐冷淡地回到。
“我不记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越来越标题无能了,想内容提要的题目总是很头大啊~
话说,和谐期到底过去了吗?我把噩梦那章开锁了,有问题,大家不要去举报啊~
号称万圣节已经过去了,不过还是贴几张图事后庆祝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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