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我不去了......我就在寒竹峰陪他。”

幽姬听完摇摇头，态度坚决。

另外几位首座听得焦急却也没法插嘴，这事情谁也帮不上忙，他们总不能无视千年门规将那天赋差极的少年直接拉进门下吧。

于情不合，于理也不合呀！

长老惆怅之余，一众弟子却气恼得很，一峰首座亲自抢人，这等天赐良机幽姬师妹居然拒绝，还是为了个废人！？

若离也急了，连忙说道：“别啊，大不了，大不了我亲自来教他，能不能成功不好说，可你也不能为了他就浪费自己的天赋，你已经错过了构筑灵基的最好年纪，底蕴不够坚实，再没几年好耽搁了！”

幽姬还是摇头，她刚想转身，就听见轻微却笃定的平静声音从远处传来。

“去。”

在一群气急败坏的外门弟子眼中，这是支天炎忱说的第一句人话。

“公子，我......那好吧。”

幽姬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满不情愿站在若离身边。

青鸾峰首座这才松了口气，更加好奇地扫了一眼那越看越是古怪的俊俏少年，接着昂首挺胸领幽姬从容离去，如一只凯旋而归的老母鸡，开心得像个孩子。

幽姬既入青鸾，那今年断风台也没什么好期待的了，五峰长老们意兴阑珊，半空中的弟子却还在期待内门风传的掌门真人闭关弟子，等待柳岚笙登上断风台。

每个人都想看看，被长老们誉为无名第二的小萝莉天赋到底多么强悍。

这时，天空中御剑的内门弟子之中，为首一人面如冠玉的青年目光灼灼，面沉如水。

未料到那偷潜后山的少年居然还真入了外门，过了幻阁，也不知寒竹峰上都是些什么酒囊饭袋，若非幽姬的话他都没有注意到砚尘。

宁筱环低头看去，发现剑台上只剩下一个驽钝少年，也不知他有没有凝结出第一重脉轮，大为好奇。

若是鲁莽和勇武只差一线，那么连海底轮都不具备的凡夫俗子也敢下剑炉，心得有多大？

这小子又有什么魔力能迷得幽姬师妹神魂颠倒？

断风台本无限制，凡寒竹峰弟子均可一试，可外门弟子大多奉行着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只有凝聚出第二重脉轮才敢报名。

未入知索境界连，灵识微乎其微，根本感受不到剑炉内的灵胎还谈何共鸣唤剑，要知道灵识可比更难脉轮更难修炼，先天天赋再好也得循序渐进。

这时候怎么看都还只是个孩童的柳岚笙已经迈出步伐，小心翼翼走过寒竹峰锁链的三分之一，她是完全不敢往下看的，害怕。

小丫头愁眉苦脸，听都没听过还有这种吓人考核，那憨态可掬的可爱表情看得旁人心生怜爱，生怕她一不小心跌倒。

要不是掌教真人必须以身作则，谁舍得让这孩子待在外门循规蹈矩，柳岚笙神童之名早已传遍出云五峰，人尽皆知，一入内门便整个出云的宝贝，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路途还未过半，刚入剑炉悬台柳岚笙就已经蹲下身子，不敢继续向前了，她苦着一张脸，嘴唇发白，不知嘀咕着什么，胡乱招着小手，紧张得一塌糊涂。

那一瞬间，一众围观弟子瞳孔骤缩，听见了什么异样动静。

诡异的事情就在下一秒发生，仿佛发生了地震，整座焦谷莫名震颤，剑炉四壁均传来了动荡回响，而且越来越强烈，浩荡声势直冲云霄。

“天哪！”

宁筱环仔细看去才发现颤栗的不是山谷而是剑胎，数之不尽的剑胎！

她捂着小嘴，难以置信，遥想当日自己过断风台也不过感受到其中五块佳品，则取了最为亲近的一个。

同时激起这么多灵胎共鸣也太恐怖了吧......

不，不是很多，而是全部，柳寒笙只是招了招手，剑炉埋藏的所有剑胎都在为之欢呼雀跃，争先恐后想要得到她的青睐，连同整座剑炉都因此而颤抖不息。

万剑齐鸣！

这一幕震惊五峰，是上至首座长老下至外门杂役都不曾见过的盛况，只有传说中创立出云的先贤，初代祖师才能做到。

“干嘛吖！”

柳岚笙自己反倒被这齐齐嗡鸣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还以为做错了什么，紧张兮兮捂住了耳朵。

咚！

一声钟鸣自五峰魁首响起，浑厚波纹层层扩散，平息了震荡剑炉，齐鸣剑吟骤然消停，一朵七彩祥云缓缓漂浮至柳寒笙身旁，将她娇小身子裹挟着从横跨深谷的巨链上救了下来。

于龙翔峰首座而言，这一幕不过是为了走个过场，不落人话柄，至于灵剑宝材当然另有安排，无法与普通弟子同样对待，陨铁虽好，但柳岚笙还有更好的选择。

但对其他人来说，这一幕却是毕生难忘，心志坚定者有所顿悟，小部分本就摇摆不定的外门弟子更是在这巨大鸿沟面前萌生退意，灰心丧气。

他们可以羡慕幽姬的出众资质，对柳岚笙却只剩下绝望，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赶上......

“结束了。”

半空守候的内门弟子一一返回，在不少人的感慨叹息中，云雾渐起，重新弥漫内门与外门之间的深渊剑炉。

“等一下，等一下，掌门，还有一个人呢！”

有些天然呆的宁筱环大叫了一声，提醒了众人，却引来了无数费解质疑。

还有人？

面面相觑的各峰弟子低头俯视，顿时想起幽姬先前指向的同伴，难道一个连脉轮都没有的弟子也想入剑炉碰碰运气？

那不是浪费大家时间吗......

暗中观察的一方首座定了定神，越看那少年越是惊奇，越看越是恼火，一声重弹怒吼当即从夕照峰传来。

“荒唐！一个百脉俱堵的废人是怎么进的山门？居然还上了断风台！？”

刚被众师兄善意迎接的丁大同身体一震，居然忘了这茬，当日轮班名册是他书写的，也按照外门规矩将通过云海栈道和幻阁的砚尘计入其中，没想到今天看不了笑话，还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等荒谬之事发生在出云剑宗，寒竹峰上负责考核的弟子当然难辞其咎。

没人敢应答，外门弟子各个表情戏谑，他们只以为那踩了狗屎的小子又懒又笨，没想到还是个百脉俱堵的天残之人。

这样一想，能混入外门还真是蹊跷极了。

“百脉俱堵.....他？”

宁筱环缩了缩脖子，面红耳赤，隐约感觉自己好像犯了什么错，那小子被夕照峰的暴躁大胡子一吼，一会只怕是要被逐出山门了。

若离悬浮云端，还在旁刻意向其他峰首座炫耀，突然脸色一变，心想完蛋，幽姬果然挣开她的手，目露愤懑。

早知道这样就该直接返回青鸾峰！

便在这时，支天炎忱收回目光，默默踏上剑台锁链，丝毫不顾旁人惊异态度，事实上他心有所执，根本对此间外物充耳不闻。

站在断风台上的瞬间，那颗所向披靡的无畏剑心仿佛重新回到了从前，重新变成了初次踏入剑炉的无名小卒。

讥笑是他的常驻背景音乐，蔑视混杂着每一口空气吸入肺腑，灼人心神。

那一世，有人年年深入剑炉，年年落败退场，坚持不懈的努力换来的只是众多弟子茶余饭后的哄堂大笑，那般狼狈的记录至今为止没人可破。

直到最后的最后，也只有背后这柄同样被主人遗弃的卑微铁剑愿意与之为伍。

一模一样的眼神，一模一样的嘲笑，就连台词也相差无几。

彼时彼刻。

恰如......此时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