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当中一条青色石板路,直达花厅,两旁是黄土地,轧得结结实实,两排兵器架子列在两旁,刀枪棍棒应有尽有,东西墙上皆有一道侧门,直通两院。
这里原本是三户人家,随着弟子徒孙的增多,杨安又将两旁院落买下,作为练武场,不时有声响传来,贾英雄转头看去,就见不少棒小伙子正自着枪弄棒,好不热闹,只是看这架势尽是些寻常武艺,其实想想也不怪,真正的精髓不是人人都得传授,天分,人品缺一不可。
这时,西边院子正在监督弟子练武的一名中年人看到二人,急忙走了过来。
这人三十五六岁,中上等身材,短衣襟小打扮,收拾得紧趁利落,看起来不像武师,倒像是寻常的农夫,这人来到近前,笑着道:“老六,你怎么来了?”
“三哥,我来看看师父和各位师兄弟,顺便还有点事情求他老人家帮忙!”王羽拱手道。
那人看了眼贾英雄,道:“这位是?”
王羽一拍脑门,道:“看我这脑子,这是我新近结拜的兄弟,贾······”
“咳咳。”贾英雄生怕王羽说漏嘴,急忙提醒。
王羽微微一顿,接着道:“贾富贵,这是我三师兄,陈祥泰。”
贾英雄与陈祥泰互相拱手见礼。
聊了一阵,陈祥泰拉着王羽来到东边的院中,一名中年人正带着二十多名小伙子练功,这人也是三十五六岁的年纪,微微有些发胖,黝黑的面皮,不苟言笑,看起来不似陈祥泰一般好接触。
王羽急忙上前行礼,又替贾英雄引荐。
通过介绍,贾英雄得知,这人是王羽的四师兄魏康明。
师兄弟三人久别重逢,自是一肚子话要说,却到底不敢叫师父久等,一起来到正堂屋。
屋中最前面一张长条几,下面上首的太师椅上,一名身形高大的老者端然稳坐,左臂衣袖空空荡荡,不用问也知道,必然就是独臂神拳杨安,他六十岁上下的年纪,满头银发,两条利剑眉斜插鬓角,双目炯炯有神,鼻梁高耸,一张阔口,下巴上花白短胡,条条透肉,根根透风,好一副威风凛凛的武人相貌。
下面垂手站着三人,一个四十左右岁,中等身材,相貌温和,一个年龄与王羽相仿,是个精壮汉子,最后一人二十二三岁的年纪,白面无须,眉宇之间倒是有几分清秀,只是眼睛好像长在下巴上,看人的时候总也昂着头,一副任谁也不放在眼中的样子,旁人认不出,可一见这幅倨傲神情,贾英雄就可以百分之百确认,这小子必然就是那个混世魔王杨大鹏。
一进屋,王羽纳头便拜,“老人家在上,弟子给您磕头了!”
贾英雄也不敢失了礼数,跟着拜倒。
杨安一肚子火,正是看谁也不顺眼,哼了一声,道:“原来是王馆主,老朽哪里敢受你一拜!”
王羽心里发苦,嘴上道:“老人家传艺之恩,重如山岳,弟子俗事缠身,无法常常拜望,还请老人家宽宥!”
那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跟着劝道:“师父,老六一路赶来,也是辛苦,再说还有外客在场,您老人家要是责备,也先叫他起来。”
“外客?”杨安扫了贾英雄一眼,道:“一个后生小子,难道我老人家还当不得他一跪?”
贾英雄心里暗骂,“这老东西,简直是人气不通,混账透顶!”
中年人苦笑道:“师父,您老人家德高望重,自然当得,却也要体谅老六他们一路辛苦不是?”
杨安这才叫王羽起来。
王羽爬起来之后,双手将礼物呈上,同时还有一张五千两的银票。
人都说“吃人家最软,拿人家手短”,杨安却是不然,用手指夹起银票,嗤嗤冷笑道:“一出手就是五千两,王馆主果然是出息了!”
王羽后悔不迭,看来今天真不该触这个霉头,陪着笑脸,又说了两句。
杨安道:“这些日子你小子的名头可是不小,荆南地广人稠,能人辈出,那些前辈高人尚自不敢出头,你小子哪来这么大胆?再说,你跟我练武十几年,你那几下子,虽不差,也算不得高明,你就是有这么大胆子,又哪来这么大能耐?莫非是你小子已经另投他人,有人背后给你撑腰!”
荆南,安庆两地不算太远,多有武林中人往来,杨安自也听闻王羽的事迹,以他对徒弟的了解,王羽绝然没有如此能耐,唯一的解释就是改换门庭,而改换门庭又是江湖大忌,因此,说到后来,变得声色俱厉。
王羽双腿一软,再次跪倒,道:“师父在上,弟子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啊!”
杨安这才点头,道:“我觉着你也没这么大胆子,起来吧,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王羽抹了把脑门上的冷汗,从地上爬起,将贾英雄拉到身前,道:“师父,这是贾富贵,是弟子新近结拜的兄弟,都是仰仗他,弟子才能闯出今日这些局面。”
“什么!”杨安虎目圆睁,满脸不可置信。
周围五名师兄弟也是个个惊诧莫名,在他们看来,贾英雄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又高又瘦,脸上惨白一片,跟个病痨鬼似的,哪怕是从娘胎里就开始练功,又能有多大本事?岂知,贾英雄修为之高深,早已做到神光内敛,若非修为与他相当,或者高于他,绝难察觉。
杨安哪会将贾英雄放在眼里,微微一寻思,道:“老六,都说人走时气马走镖,骆驼单走罗锅桥,这是该着你小子走大运,没遇到硬茬,才侥幸闯出这些名号!”
贾英雄听这话,心里暗暗啐了一口,“这老头莫不是吃饲料长大的,不会说人话?”
若是别的,王羽绝不敢反驳,可牵扯到贾英雄,他便不能沉默了,因为若没有贾英雄,此时他还是一个籍籍无名的武师,哪能有今日这般荣耀,忙道:“师父,我这位兄弟武艺确实高深莫测,我们刚刚结识之时,我和四名弟子联手也制不住一名淫贼,却被他一招击退!”
这句话杨安听来,颇不是滋味,话说“名师出高徒”,王羽这番话,岂不是说自己不如这小子的师父,对贾英雄道:“小子,你师从何人?”
这一路上,贾英雄已经想明白了,既然自己已经打算和甄乐儿私奔,何必再为师门抹黑,于是道:“无门无派。”有心再来上一句“自学成才”,想了想,觉得还是低调些好,便省了下来。
杨安冲冲大怒,对王羽道:“一个无门无派的小子能有什么本事,王羽,我看这些年你小子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王羽左右为难,自己对师父还有事相求,再争下去,必然师徒不睦,可若是不替贾英雄辩白清楚,又觉得对不起兄弟。
在他左右危难之际,贾英雄冲着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不必再说了,反正自己也不在这里多待,何必招惹是非。
这一下,王羽对贾英雄的感激,更是多了一重。
杨安见贾英雄连争辩也不敢,以为是被自己说中,自惭形愧,哼了一声,对王羽道:“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不会是单单拜望我这个老头子吧?”
王羽咽了口唾沫,躬身道:“师父,您老人家法眼如炬,弟子这次前来,确实有事相求!”
“怎么样,我就知道这小子没这么大的孝心!”杨安对一旁那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说完,又转向王羽,道:“说说吧,什么事,收了你的礼,总要给你办点事才是!”
王羽道:“师父,弟子想请您老人家去荆南坐镇!”
“哈哈!”杨安一笑,道:“是不是那些老东西找你麻烦了?”
王羽默默点头,同时从怀里取出几封书信,双手送到杨安面前,道:“师父,这就是他们写给弟子的信。”
杨安接在手中,逐一展看,越看眉头越是紧蹙,将信递给那名四十岁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看了两封之后,又传给陈祥泰,略一寻思,便道:“师父,这些人先前不敢出头,是怕得罪人,这一点倒是情有可原,不过眼见局面稳定,又跳出来打压老六,这就未免说不过去了!”
“人都说好狗护三邻,这些人连狗也不如,只知做缩头乌龟,实在可恨!”杨安一巴掌拍在桌上,眨眼间便拿定主意,道:“老大,你留在这里看家,其余人去收拾行李,随我去荆南,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胆子,连咱们爷们也敢欺负!”
那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点了点头,其余人皆是个个面露喜色,就连一直昂着头的杨大鹏也是一脸兴奋。
王羽忽然道:“师父,子弟还有一事相求。”
杨安道:“说!”
王羽道:“师父,您看看手下这些人里,有谁知道去临安的路径,挑出一人,替我这位兄弟带路,他要赶去临安。”
“啥?这小子去临安?”杨大鹏急急转头看向贾英雄,道:“你去临安做什么!”
贾英雄来不及编瞎话,莫非跟人家说自己是去找一位姑娘,然后打算跟这位姑娘私奔么?
杨大鹏眼睛一亮,道:“我明白了,你是去打青云擂,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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