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有些奇怪,也算不得太奇怪吧,毕竟咱们住在他们店里,他们要赚咱们钱!”贾英雄按照现在人的逻辑说道。
“财帛动人心,兄弟这话确有些道理,不过,那也要看是多少钱财,为了区区十五个大钱,这店家竟没有半分不满,岂不是有些古怪?”
贾英雄心里一紧,隐隐有了些猜测,却又觉不敢置信,道:“二哥,你是说这些人图谋不轨?这里竟是一间黑店?”
何良颌首微笑,不发一言。
“那咱们还不快走?待在这里等死么!”贾英雄焦急道。
“四弟,沉住气,刚才讨价的时候,我特意说咱们是四人,所以他们即便有所动作,也要等天黑,咱们兄弟凑齐之后再动手,否则,大哥,三弟回来找人,他们如何答对?”
贾英雄终于明白了什么,忍不住道:“二哥,如此说来,你刚才的一番做派,就是为了试探这店家?”
“自然。”何良道。
“可是你怎知这家店一定有问题?”
“我也不敢确定,只是大哥说这家店曾经是张家老店,现在却换成了王家老店,而今世道混乱,小心点总不是错。”何良道。
贾英雄服了,彻底服气了,这时候,即便要他打何良,他也舍不得动手了,甚至说,谁只要敢动这何良一个指头,他会跟那人拼命!
时间不大,传来敲门声,贾英雄激灵灵打个冷颤,道:“谁!”
“客官您要的酒菜好了!”门外传来店伙计的声音。
贾英雄下意识向何良看去,只见他脸上竟仍带着一抹浅笑,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觉得是在嘲笑,贾英雄哪受得了这个,心中暗骂自己,“贾英雄啊,贾英雄,你难不成真是个假英雄?何老二这个书生都不怕,你怕个毛!”
想到这里,他故意冷哼一声,道:“等着!”从床铺上跃下,黑着脸拉开门栓,一把从店伙计手里抢过托盘。
“客官,您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没了!”
“您好好歇着,小人告退。”店伙计又是一躬身,转身离去。
贾英雄重新插上门栓,端着托盘上了床铺。
托盘里,一壶酒,两个白瓷酒杯,两个菜碟,何良自顾自倒了杯酒,灌进嘴里,道:“老四,你不喝杯酒,解解乏?”
“不喝!”贾英雄原本就对酒没什么爱好,此时又满腹心事,更没心情了,道:“二哥,你确定他们不会提前动手么?他们大可以先收拾了我们,等大哥他们回来的时候,说我们已经离开了,大哥他们也没有证据啊!”
“没有证据?这遍地的大雪,难道不是证据?”
“大雪?证据?”
何良笑了笑,解释道:“咱们若是从店里出去,自然会在雪地上留下脚印啊!”
贾英雄这次倒是反应很快,当即道:“他们大可换上咱们的鞋子,在雪地上走出一段路程!”
“你说的倒是不错,可这店家若当真做的这等营生,巴不得多有几头肥羊送上门来,你想想,如果大哥他们寻不到咱们,还会在这里继续住下去么,岂不是白白少了两头肥羊?再者说,万一大哥他们报官,一来二往,他们这营生也就做不下去了,你说是么?”何良道。
“有理,有理!不过,二哥,你说这些人预备怎么害咱们?”微微一顿,贾英雄立刻补充道:“我倒不是害怕,主要主要是提前有个准备。”
何良哪里看不出贾英雄此时的胆怯,不过,看破不说破,忍着笑道:“不外是在酒里放些蒙汗药。”
“咱们要是不喝酒呢?”
“那店家自然会想办法送你一些!”何良微微一笑,又道:“当然,若是这店家手段高些,也可能在夜深人静之际,在窗口吹入迷香,叫咱们兄弟神不知,鬼不觉的便魂归地府了!”
贾英雄见何良说得轻松,脊背上却冒出了冷汗,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你忘了二哥以前是做什么营生的了?”何良笑道。
贾英雄看着何良弯弯的笑眼,忽然想起这何老二以前可是做过山贼啊,只觉得他的笑容,竟有种说不出的阴森恐怖,额角上冷汗涔涔,声音不自觉有些颤抖,道:“二哥,你杀过人么?”
何良轻笑道:“兄弟,你可太看得起二哥了,二哥手无缚鸡之力,连刀都拿不稳,哪里杀得了人!”
他越这么说,贾英雄越觉得害怕,声音颤抖得更是厉害,道:“那大哥和三哥呢?”
“怎么,你害怕了?”何良斜眼扫了贾英雄一眼,他可以看出,贾英雄这番举动绝不是做作,如此一来,对于贾英雄身份的怀疑无形中减少几分。
“怕怕什么,我我就是好奇,想问问。”
“你三哥十四岁的时候已经杀人了,我记得我们进入岳家军之后,第一次与金人厮杀,大哥便带回了一十三颗金人的头颅,老三也砍下了九颗,到现在,大哥和老三究竟杀过多少人,或许连他们自己也数不清了”
贾英雄只觉遍体生寒,比前几天在山神庙里还要冷,虽然以前跟人打架斗殴时,他也会说,信不信老子打死你,可那也只是说说而已,真让他做,他绝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可现在,刚刚结拜的大哥和三弟,竟都杀人如麻,这是贾英雄从没想过,也不敢想象的事。
这倒不是说贾英雄胆子有多小,而是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丰衣足食,生命安全更是不在话下,哪里体会得到生逢乱世,人命如草芥的悲哀!
贾英雄默然半晌,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若是想活下去,若是想继续自己的英雄梦,就只有变强,而眼下,他变强最好的办法,就是跟着魏胜学功夫,可是人家愿意教他么?老爹可是说过,练武之人极重“门户”二字,师父教徒弟还要留上一手,更何况自己这刚刚结拜的大哥!
屋子里比外面暖和不了多少,何良不耐寒冷,早已斜倚着枕头,将棉被盖在身上,一边剥花生,一边打量贾英雄,见他脸色变幻不定,笑呵呵道:“老四,你又在想什么?”
贾英雄欲言又止几次,还是忍不住道:“二哥,你说我要是想跟大哥学功夫,他愿意教我么?”
“这个你尽管放心,昨晚上你们睡着之后,大哥就跟我说过这个事,他见你身子虽然胖大,却并不笨拙,力气也不小,是个练武的材料,有心教你功夫,可又怕你不愿意学,还叫我问问你的意思。”
这当真是饥时餐,渴时浆,贾英雄乐得一蹦老高,道:“好极了,今天晚上我就开始学”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又忽而低了下去,道:“可是,二哥,我担心”
“你担心什么?”
“我担心,即便咱们不中迷香和蒙汗药,可万一大哥和三哥打不过人家咋办?”
“哈哈,你可是太小瞧咱们兄弟,也太高看这帮黑心贼了!你要知道,这些人的功夫绝不会太高,否则也不至于做这等亏心的营生,大哥和三弟却是正经受过高人的传授,又久经战阵,绝不是这些人能比的,你只管放心就好!”
贾英雄到底是洒脱的性子,被何良一番话说得愁云散尽,也斜倚着被子,顺手捏了一颗花生,扔进嘴里,“嘿,这花生真脆!”
日落时分,魏胜和徐虎被店伙计带进了客房,简单的一番擦洗,也坐上床铺,说了几句进城之后的情形,并未遇到相熟之人。
“大哥,这店东可是热情得很啊!”何良道。
“哦?”魏胜轻轻一笑,哥俩相交多年,默契深厚,已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冬天的天总是说黑就黑,兄弟四人没聊上几句,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这时候,店伙计又送进一盏油灯,两壶酒,四碟小菜,一框子馒头。
偌大一间屋子,只有一盏昏黄的油灯,冷风从破旧的窗纸吹入,将灯光吹得忽明忽暗,说不出的阴森,贾英雄又不免紧张起来。
“大哥,三弟,还要辛苦你们,我可先睡了!”何良说着,倒了一杯酒,就要往嘴里灌,这分明是在以身试酒。
贾英雄灵光一闪,慌忙伸手挡住,压低声音道:“二哥,万一这酒里不是蒙汗药,是毒药怎么办?”
“断然不会!”徐虎道。
“你怎知不会?”贾英雄眉梢一挑,冷声道。
这话若是何良说出来,他自然不会如此反应,因为他知道无论是心机智谋,自己绝对比不上何良,可偏偏这话出自徐虎之口,岂非证明自己连徐虎也比不上,他是一千个一万个不同意。
“你当真不明白?”徐虎憨声道。
“难道你明白?”贾英雄不忿道。
“这也怪不得你,毕竟年轻识浅,听三哥替你细细道来!”徐虎摇头晃脑,装模作样道。
平日里,魏胜二人总是责备他莽撞,今日难得有显摆的机会,自然得意。
一旁的魏胜和何良强忍着笑,不发一言。
“其一,中毒之人,毒发之时,必然痛苦不堪,嘶声嚎叫,是不是会引人注意?”徐虎道。
贾英雄想反驳,可是找不到漏洞,只得黑着脸继续听下去。
“其二,中毒之人,毒发之时,口鼻窜血,是不是清理起来极为麻烦,说不定还会被人看出端倪?”
“其三”
贾英雄看着徐虎那张得意至极的黑脸蛋子,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莫大侮辱,再也听不下去了,打断道:“好了,好了,说起来没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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